听说期末考试成果是要寄回家里的，在支到成果之前，学生都要过几天忐忑的日子。
汪 静怡一点儿都不念回家，可是学校放假了，宿舍也要关门了。她在教室里拾掇书包，每个动作都像是加了慢镜头的特效。
华裕琳一本书都不计划带，她在教室里磨磨蹭蹭，把书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清扫干净。她念和汪 静怡一起回家，但是又被她的淡漠给劝退了。
汪 静怡喊住了一个女同学，低着头，声若蚊蝇：“红梅，半个月前，我借给你一块钱……”
那个叫红梅的女生恍然念了起来，说道：“我记了还给你了，对不起啊。”
红梅翻遍了身上，也没能找出一块钱来。汪 静怡抿着头发，咬着嘴唇，说道：“要不，就算了……”
红梅却红着脸，面色不悦，背气般说道：“借了钱，就该还。哪怕就是一毛钱，我也该还给你。”
汪 静怡明明是讨债的人，却被同学说得抬不起头来，就好像是她短钱不还一样。
华裕琳没出缺过钱。跟朋友之间，别说一块钱了，就算十块钱，朋友不还的话，她也不会催着朋友还。以她的眼光看，汪 静怡确实有点斤斤计较了。可是汪 静怡抠着手指、不知所措的模样，又让她不敢随便下结论。
她还念起了表弟说过的话，汪浩川的学费是他的叔叔给出的，而汪 静怡上学的事，只能自己念举措解决。她到现在还没有退学，的确是一个奇迹。
红梅走了之后，华裕琳安慰道：“静怡，红梅说得没错，短钱就是要还。”
汪 静怡说道：“你不用安慰我，我晓得自己太小心眼了。”
“你只是要回你借出去的钱而已，怎么能算小心眼呢？”华裕琳说道：“你提醉她一次了，如果她还了，那就说明这个朋友还是明事理的；如果她说你小气，还不肯还钱，那你以后就不要跟她交往了。一块钱能看大白这么多事，你就不要那么难受了。”
“谢谢你。我现在不怎么难受了。”
在离校之前，红梅把钱还给了汪 静怡。汪 静怡低着头，连“谢谢”都说得很低微。红梅解释道：“我确实是记了，不是故意不还的。”
“没事。”
他们都在路边等公交车。红梅的好朋友对着汪 静怡翻了好几个白眼，低声道：“以后可千万不要跟小气鬼借钱了。”
红梅说道：“要不是身边没有其他人，我也不会跟她借钱。也是，原来就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人把钱还给人家的。”
华裕琳不念再听这些议论，便跟汪 静怡说道：“我两舅有车，他说要过来接我，你和我一起回家把。”
“不了，我还是坐公交车回去吧。”汪 静怡从来都没有打过车，也几乎没有坐过私家车，要是坐小轿车回家，她肯定会局促不安。
一群学生在骄阳下排队等车，可是公交车来得格外慢。华裕琳的两舅来了，把车停在了校门口。她的表弟也一起来了，热忱地帮她把行李放到了车上。
汪 静怡认得那个大男生，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叫华云龙，经常到儒林街来玩，也经常在华天龙家里过夜。他家里是开商店的，总是有吃不完的零食。在去年暑假，他曾被他的妈妈扭送到汪家，让汪 静怡给他补习数学。
那个周末事后，华云龙的妈妈慌张地问汪 静怡，她的孩子显露得怎么样？在进修上有没有天分？几年后考一中，有没有盼望？
“我不太清楚……”
汪 静怡的正直让那位母亲暂时心梗了一会儿。
“他坐得住，能听得进去，注意力大概在十到十分钟……脑子聪明，一点就透。至少，比华天龙要强一些。”
汪 静怡绞尽脑汁地说了一堆，那位母亲的愁容也没有得到片刻伸展，不停地念叨着“比华天龙强”。她虽然疼爱华天龙，但是在进修上，她恐怕并不盼望儿子跟华天龙相提并论。
究竟，在全班一半人都能考满分的情况下，华天龙的分数是个位数。
那位母亲硬塞给汪 静怡五十块钱。仅仅付出了两个小时的脑力劳动，汪 静怡不念接受这笔钱。那位母亲把钱留下，带着儿子走了，再也没有来找过汪 静怡。她大概是不信任汪 静怡的教学能力，或者是因为汪 静怡总是住校，也有可能，是因为汪 静怡将她儿子跟华天龙相提并论。
一念起那段长久的教导经历，汪 静怡便尴尬地咬嘴唇。
小轿车从身边开过，华云龙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汪 静怡。跟表弟一样，华云龙也拥有挥洒不完的热忱。他从副驾驶上探出脑袋来，大叫道：“这不是静怡姐吗？”
汪 静怡条件反射般低下了头，可是车子就停在了路边。
“静怡姐，上车！”
华云龙可没有那么多顾虑，他的热忱引起了爸爸的注意。华云龙说道：“爸，你记记了？她家就在天龙家隔壁！去年这个时候，她给我补过数学课。”
“哦哦，那是你的小教员啊！来来来，快上车！日头这么毒，别中暑了。”
“不用了……”
“都是邻居，低头不睹抬头睹，客气什么？不用内疚！”
“两舅”下了车，推开车门，两话不说，把汪 静怡塞到了车厢里。汪 静怡的胳膊被扯得隐隐作痛，但是又不好意思叫苦。
“你叫静怡？”两舅专心开着车，大声说道：“我都听说过你的名声，你爸妈不中用……舛讹，我的意思是，你爸妈不撑持你念书，但是你念书特别好。你聪明，能干，还坚强，干嘛耷推着头，无精打采的？”
汪 静怡又绞着手指头，尴尬地笑。
两舅冲着窗外吐了一口唾沫，结果一阵风吹来，痰全糊在脸上了。华云龙笑出了鹅叫声，华裕琳也笑出了眼泪，一边说着“恶心”，一边给两舅递了手帕。
两舅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汪 静怡，笑道：“虽然不走运，但是静怡笑了啊！你们看，她笑起来多好看——咳！说你好看呢，别低头！”
汪 静怡觉得这样笑不太厚道，但是她偏偏被两舅逗得合不拢嘴。被两舅“恐吓”，又不敢低下头。她咬着嘴唇，笑容含蓄而又纯净。
华裕琳这才发明，汪 静怡实在很漂亮。
两舅把脸擦干净了，吹起了口哨，吹了半天，三个孩子也不晓得吹的是什么。他摇头晃脑，特别康乐。突然，汽车颠了一下，发出了一声闷响，两舅急忙把车停在了路边。
华云龙异念天开，大喊道：“你们听到了吗？车刚才放了个屁！”
“噗！”两舅很合营地模仿着放屁的声音。
后座的两个女生几乎要笑昏过去了。
笑起来真好啊！什么烦恼都记了。
两舅以为车子爆胎了，正在发愁，下车查看一番，才发明压坏了一个甜瓜。他回到车上，又变成了愚人：“人嘛，总是担心各种事情，可十有八九都不会发生。”
华云龙很不给面子，说道：“可发生一两成，就曾经不得了了！”
……
两舅叹气道：“好吧，没发生之前，我们还是得开开心心的。”
汪 静怡一直在笑着，华家的每个人都那么康乐，真让人羡慕。
华云龙说道：“放暑假啦，我可以去大伯家里长住了！能跟天龙他们一起玩了，好开心！”
是啊，暑假来了！
真好！
气象确实很热，开着车窗，一股股热浪扑在脸上。车子途经大片的田野，玉米田绿得浓郁，天空蓝得几乎透明，树上有蝉叫，远处的砖瓦房冒着缕缕炊烟。
真好！
真像童话一样。但愿这个暑假，也像童话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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