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自己住得更心安理得,谢冲主动帮周家老爷子干活。周玉荣和他的老伴不晓得谢冲受的伤有多严重,因此也没有劝他顾惜气力。谢冲帮忙提水,扛柴火,抗煤气罐。几世界来,他感到肋骨愈来愈疼,以至于夜不能寐,还频繁咳嗽,就差吐血了。
周玉荣连忙打了好几个电话,把谢冲的就医流程支配得妥妥当当。不一会儿,司机来了,载着谢冲直奔医院。轿车宽敞豪华,舒服极了。到了医院之后,谢冲都不用挂号,司机直接带他去了医生的诊室。医生笑容和蔼,态度可亲,那是谢冲有生以来最好的一次就医体验。
鉴于谢冲有过肋骨骨折的经历,医生让他去拍片子,司机两话不说就去缴费。谢冲拦住了司机,他不念花周老爷子的钱,也舍不得花自己的钱。他就跟医生磨:“以前的医生说,肋骨骨折没有举措,只能静养,你给我开一点膏药贴上就行了,或者再重新弄一个绷带。”
“那不可。”医生和颜悦色地说道:“万一严重了,刺破了肺,那就很费事了。”
谢冲固执地说道:“可是……如果刺破肺的话,我不会吐血吗?不会引起气胸吗?那样我就不会这样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面前啊!”
医生很意外,这个高中生竟然很懂?
随行的司机陪着笑说道:“他的爷爷是咱来城有名的中西,谢宏轩,你认识吧?”
医生肃然起敬:“哦哦,原来是谢宏轩的孙子啊?难怪……你爷爷的骨科很厉害,那你的情况怎么会变得严重?”
谢冲不好意思说,他正在离家出走中,爷爷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
医生也同样固执,不念让高中生挑衅自己的权威:“让你拍个片子,是为你好。虽然你爷爷是很有名的中医,但他看病也会参照影像。这个你大白吧?”
谢冲的顽强跟医生旗鼓相当:“我就是不念拍,我来医院就是为了拿膏药的。”
医生无奈,诊室的门口传来一声讥笑。
谢冲回头一看,真是冤家路窄,那不是穿戴白大褂的朱方阁吗?
朱方阁毫不留情地说道:“祝医生,别逼他做检查了。当时他追着要两十块钱,跟同学闹崩了,这件事情我们可都记着呢。”
虽然没有做错,但是不太光彩的陈年往事,果真会被同村夫记一辈子吗?
谢冲真念撕烂朱方阁的嘴,他辩解道:“底子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弟弟把我弟弟的眼睛都快打瞎了,我两叔两婶领着他到各个大医院去治疗,挂了最有名的专家号,不到两个月,花了十万块了。前几天,你爷爷东拼西凑了五万块钱送到我两叔家,还觉得那是一笔巨款。真是的,打发老花子呢?看你家不幸,我两婶把钱给你送回去了。谢冲,你家不至于连给你拍片子的钱都没有吧?”
谢冲扬起了拳头,朱方阁却把脸凑了上去,笑道:“打啊!你们家人不是最喜欢下手吗?你把自己的出息都给打没了,还不长记性呢?”
谢冲暴打高飞,是朱方阁向当地武装部举报的。还偏偏在谢冲完成全部手续之后,在他满心等待飞行员的梦念成真时,朱方阁给了他致命一击。
这些“仇”,谢冲全都记在心里。
他紧开了拳头,安静地说道:“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你会为你说出的这些话付出代价。”
“有种你打我啊!”朱方阁不遗余力地挑衅:“要挟算什么?”
“途经的狗一个劲儿地冲我狂吠,我还要跟他对咬不成?”
朱方阁的眼睛瞬间放大了好几倍,看模样念把谢冲给痛扁一顿。谢冲也对他冷笑:“那你有种也来打我啊!让你的领导和患者看清你什么德行!”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在寡人拦阻下,两个小伙子最终没打起来。谢冲不念检查了,可是他一出门,就遇到了前来医院就诊的朱方台。
朱方台本就长得有几分匪气,再加上常年练体育磨炼出来的狂野之气,让他看起来异常不好惹。因为眼睛受伤了,他的左眼被遮挡起来了。要是放在电视剧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毒枭或者黑帮老大的马仔之类的角色了。
在两个月前,他们都被人给予厚望;两个月后,他们变成了小城里面最落魄的两个少年。
他们俩一句话也没说,距离有两三米远,可是硝烟味就曾经弥漫开来。他们俩的气场都很强大,都念压倒对方。要是配个特效,估计他们俩的眼睛里都在呲呲冒着电火花。
朱母未雨绸缪,生怕他俩打起来,推着儿子便走:“两宝,快走,再磨蹭就看不上医生了。”
两宝……
看来这就是朱方台的乳名了,谢冲笑弯了腰。
朱方台喝道:“笑什么笑?你妈不喊你奶名吗?”
谢冲一愣,在印象里,没有人喊过他奶名。
朱方台嘲讽道:“看来,你压根就没有奶名。”
这倒是事实。朱方台竟然在乳名上找到了优越感,大笑道:“妈,谢冲连个奶名都没有。”
……
朱母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她草草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很一般,并不是全部孩子都有奶名的。”
谢冲被嘲得稀里糊涂,说道:“你都多大了,还被叫奶名,不嫌害臊?”
“我妈疼我,有什么可害臊的?”
火药味又变浓了。
朱母紧紧拽着儿子的手,跟谢冲说道:“听说你离家出走了,你爸妈都很担心你。就算对家人有气,但离家出走是舛讹的。谢冲,你赶快回家吧!”
……
什么是“社死”?!谢冲就体验了一回“社死”。来城那么小,说不定围不雅的就有认识他的人。闻名小城的圭臬标准少年,竟然离家出走了?
朱方台哈哈大笑:“还笑我有奶名?我妈跟我关系好,才那么叫我。而你呢?你肯定是体会不到家庭的温暖,这才出走的!”
“胡说八道!……”
谢冲的反击还没有完毕,朱方阁大喊道:“老弟,他刚才骂我是狗!谢庆义是来城有名的大豪杰,他的侄子就能随口骂人?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我!老弟,咱们老朱家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的确岂有此理!
大哥的话就像圣旨一样。大哥都发话了,朱方台怎能不冲锋陷阵?
朱方台把连日来的愤怒和郁闷全都发泄到了谢冲身上,两人很快便扭打成一团。谢冲尚且顾忌对方的伤口,没有打他的眼睛,可朱方台却一个劲儿地攻击谢冲的肋骨。待寡人把两人推开时,谢冲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尽管打架没占到廉价,但谢冲嘴上不能输:“朱方台,你一点断定能力都没有,你哥说什么,你就跟着瞎起哄,你就心甘情愿当他的打手?”
“我们这才叫一家人!”朱方台骄傲地说道:“有什么事,我们都是一起上,你这种离家出走的人肯定理解不了。”
“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眼睛吧!”谢冲嫌弃地说道:一股臭味,熏死我了!"
……
朱方台的眼睛严重发炎,确实有一股异味,但只有近距离接触能力闻得到。朱方台正在为眼睛而焦灼烦躁,谢冲的话就像一个油桶,泼在了他熊熊燃烧的心火上。他瞪着通红的右眼,扬言要杀了谢冲。朱母拽着儿子的手,哭道:“两宝,我求你了,别再惹事了,我还指望谢冲的爷爷给你治眼睛呢!”、
“妈,你老糊涂了?怎么能让谢家那老头给我看病?你不怕他把我害死?!”朱方台冲动地大喊大叫:“我这只眼睛就算烂了,臭了,就算瞎了,我也绝不会让谢家的老头给我治!”
朱母捂住了儿子的嘴,说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啊?人家谢医生德行那么高,答理给你治伤……这个结果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
“妈!谁让你受这个委屈的?咱们要有骨气。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成能踏进谢家的门!”
谢冲很念说,我也不念让我爷爷给你治!但是转念一念,他没有资格替爷爷做决定,他不念败坏爷爷的名声。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谢冲弓着腰,捂着胸口,狠狠地骂了朱方台一句。朱母虽然晓得谢冲不是个善茬,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心疼谢冲遭受的痛苦。她冲着司机招招手,说道:“你是谢冲的亲戚吧?你把他送回家吧!”
“我不是他的亲戚。”司机正直地说道:“我就是个开车的,陪他来看病的。”
朱母难以相信:“你是他的司机?”
“嗯。”司机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说道:“老董事长吩咐我,让我带他看病,其他的没有交代——不说了,我先走了。”
朱家兄弟俩同时瞳孔地震——谢家竟然请得起司机?还是说,谢家高攀上了什么大人物,让大人物给他们撑腰?
朱方台不佩服地说道:“谢冲不会是在吹牛吧?就他家那条件,他爸爸给别人当司机还差不多!”
“吹牛倒不至于,我刚才看到了,谢冲坐的是红旗轿车,车牌是66888。这么厉害的车牌,咱家都没用上,那还有谁敢用?老两,在我查清楚之前,还是少惹他。”
“晓得了。”朱方台沉闷地答理了一声:“什么时候能拾掇他,告诉我一声。”
在落选了国家队之后,朱方台一直在堕落。打架打斗曾经变成了家常便饭,有一点不顺心就在家里摔摔打打。家人都宠着他,顺着他的性格,只要他的表情能好起来,他做什么都行。只有妈妈不停地让他振作起来,妈妈告诉他,人生的路还有很长,不能这样自暴自弃。
从医院出来,朱方台较着感受到妈妈在生气。他安慰妈妈:“妈,以后遇睹谢冲的几率会很小,你看不到他,就不会生气了。”
朱母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虽然哭声不大,但满是绝望。
“妈,你要是真生气,我去追上谢冲,揍他一顿给你出气,行不可?”
朱母突然对儿子拳打脚踢:“你什么时候能离朱方阁远点儿?你什么时候能像谢冲一样懂事?你真念急死我,气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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