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妹和孩子抢到玻璃窗前贪婪地看着深邃幽远的星空、淡漠干燥的岩石，以及温暖艳丽的地球，惊叹声此起彼伏。 许久没有人登上月球了，必须打卡！Nichole摸出个人终端，让DY421拍照，比心，比耶，各种摆列组合地合影，乐此不疲。 直到半小时后，大家才念起还没有人招待自己。Oscar喊，“DY421，没人管我们啦？” 角落里一张转椅转过脸来，里面坐着一个不足三十厘米高的石头人。 石头人裹着真丝长袍，跳下座椅，就像一个人形大老鼠，又像一个廉价的三星堆青铜人仿制品。说它在三十厘米可能还高估了——他踩着金属高跟鞋。 “你——到底是谁？”Luke看着玩具一样的石头人问，你总不能睹人就喊爷爷奶奶吧。 洛可嘉叹一口气，“我很抱歉，在瑞士离开了你们近两十年，我是你们的——” Nichole尖叫道：“不许说！”没有人能接受自己失落的父亲变成了个玩具一样的石头人。 “我不相信。”Oscar冷清地说，“证明你自己。” 洛可嘉向门外走去，“跟我来。”他率先进入电梯，等了半天，终于三兄妹抱着娃娃一串串进来，但离他远远的，生怕一脚踢到他。 当电梯降到底，他们步出，震惊地看到了一片小水池，两朵荷花枝欣欣向荣，飘飘起舞。无数个石头人在石头间走来走去，也不晓得在忙什么。一只小乌龟游了过来，抬头看着陌生人—— Oscar说，“妈呀。” 洛可嘉说：“在地面上损坏人类社会次序的就是你们的爷爷奶奶，他们早就重疾缠身了，Minerva帮忙他们走出了永生之路。由于这是前所未有之事，为了安全，他们也怕自己失控，考虑到关于身份的法律障碍，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们一直关心着你们。” 所以大杀四方的爷爷奶奶得到了永生？孩子们表情尴尬，不晓得该哭还是该笑——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评价爷爷奶奶的疯狂作为不太适合，但他们自豪地挺起了胸。 洛可嘉说：“你们看到的这些大巨细小的石头人都是我从神话世界带来的。” Oscar实在喊不出Daddy，只简短地问：“为什么要消灭人类社会？” 洛可嘉说：“世界大战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人类的劣根性，社会丑恶现象和极端的道德沦丧愈演愈烈，法律成了铺排。我回来后感到到了对人类前所未有的厌恶，我很抱歉没有更早些联系你们……” 沉默。 Luke说：“今天你睹我们是为了交待这些稀里糊涂的事吗？”他的心底升起了怒意，他念砸掉毁灭点什么。 洛可嘉说：“机器人对人类社会的进攻就要完毕了。爷爷奶奶不念再演戏了，在如此的全球危机中，人类依然自私愚昧、勾心斗角、拖后腿——毁灭他们或拯救他们都不值得！任其腐朽算了。” 这场关于人类命运的，和亲爹做的成年人之间的对话异常让人不适，Oscar等人的脸都有些僵。 洛可嘉举起手来——“你们如果愿意，随时可以废弃人类的身份，插足我们。” 三个人都退了一步。 “实在我们一直在你们身边——” Nichole打断他：“虽然人类有太多弊端，但是依然有大量的人正派、自律、无私、博爱、慷慨、公平。他们才是主流，是我们努力的偏向！你刚才说的恶评对大大都人太不公了……我盼望爷爷奶奶依然活着，但不是变成冷冰冰的残杀机器。我不盼望他们继续与人类为敌。”
洛可嘉耸耸肩。 Oscar说：“我不管你们到底是谁，我愿意在应该衰老的时候衰老，应活该亡的时候死亡。你晓得，死亡不是终点，而是新性命的动身点——” 洛可嘉摇头：“不，我不晓得。哪怕真有转世轮回，你怎么晓得新动身点上站立着的依然是你本人？” Luke说：“何必总是固执这一点？我出生的时候从未纠结过我是谁，死的时候干嘛反要自我疑惑？在这世上存在过，享用过，体验过，这不就是生存的意义吗？永久活着并不是我们保持平稳心态或纯粹心灵的充要条件。”他还不晓得十五年后自己会成为人类领袖。 Nichole说：“你得到了六千万个身体，在宇宙中游荡，没有酸甜苦辣、喜怒哀乐、只能向远处进发，不息地征服……你会失去人性，把自己当作神，就像那个溶川先生一样——” Oscar摇头，“我不认为孤独的永生是幸福的blessings，征服太阳系，独占星空也不是我的雄心壮志。和家人待在一起，共同抵御生活的风刀霜剑，才是活这一遭的真正意义所在。认不认识自我，有没有绝对自由，是否权倾世界，实在并不慌张。” 洛可嘉讥笑道：“一个连自己到底有几个儿子女儿都搞不清楚的人说这话……我差点就信了。” Oscar脸红，儿女一个接一个出生，他早就废弃记忆娃娃的数字和名字了——甚至连好几个孩子妈的模样都快淡记了。 洛可嘉把乌龟捡起，“送你一个异界宠物，好好对待她。”这乌龟背上竟然长有三根硬刺，虽不锋利，却看上去杀气腾腾。 Oscar接过半个巴掌大的乌龟，就差点说老爹你什么品味，让我养这么个玩意儿？我又不是小孩儿……他顺手将乌龟交给了外甥，小家伙欢天喜地捧着乌龟喊，它还摇头呢！ 洛可嘉尽可能不去看郁闷到顶点的卡卡，她正极其不爽地瞪着Oscar，如今的他是个油腻的金融男，每天守着他的银子数钱玩儿。 “那么我就送你们回去了。”洛可嘉说，“努力工作吧，战后重修机遇多多。幸福的生活要靠自己创造，不要辜背了你们的孩子。” 捧着乌龟的娃问：“石头人，以后我还能睹到你吗？” 洛可嘉的微笑看不大出来，但是大家都感受到了，他开心肠说：“我会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那么妈妈怎么办？”Nichole溘然说，“她一直在等你。” 全部的人陷入了沉默。 Oscar哀叹，“这的确就是一团糟！如果……你有足够的力量，”他艰难地吐口水，爹爹两个字怎么会这么费劲？“如果能回到过去，你没有残疾的时候——” 洛可嘉低下了头。 “是啊，这样一个世界，这种生活，有什么好的？如果能重新来过，大家幸福康乐地挤在狭窄的筒子楼里，哪怕有毒市井算计……”Nichole说，“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洛可嘉问：“如果这个代价包括Luke将会永久不存在呢？” Luke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指着月亮，小蜜蜂，三手机器人，最后落在他自己身上，“我们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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