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静姝病逝的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宫里。 蔡馥雅神情有些麻木，动弹干涩的眼珠看向殿外，只睹粉色的花朵在春风里摇曳着。良久，她扶着桌角缓缓起身，似着魔了普通，只念走出去。 “娘娘，您要去哪里？” 说话的宫女叫芳菲，是傅修昀指派过来的，为的是盯着她每次侍寝事后喝下避子汤。 蔡馥雅像是没听睹她说话，拖着疲乏的身体摇摇晃晃走下台阶，每走一步，心便更疼一分。 长春宫空了四年，可这四年里，此处照旧花草繁茂，阳光明媚。 她不顾芳菲的拦阻，跌跌撞撞踏出门，循着宫门的偏向一直走。耀眼的阳光镀了她满身金辉，满目春色中，唯有她一身素白。 她走出了长春宫，穿过了御花园，本以为能找到回家的路，可眼前还是朱红的宫墙。 一道接一道的墙横在她面前，放眼望去，是数不尽的门和永久看不到的出口。 蔡馥雅扶着冰凉的宫墙，眼泪顺着脸颊的滑落，十指绷直，指甲生生被折断，殷红的血与殷红的墙渐渐融为一体，无助又无力，身子一点点滑落，跌坐在地上，咬着手背痛哭起来。 她哭了很久，直到那片明黄色的衣角出现在眼前，才猛然回过神，缩着身子往后退。 傅修昀将人从地上捞起来，盯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神色不明：“你也念走？” 蔡馥雅满身发颤，说不出一句话，只感到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傅修昀看着她流血的十指，眼神暗了暗：“疼吗？” 蔡馥雅不敢看他，眼泪哗哗往下流，呜吐着摇头。 “说谎。”他冷冷吐出两个字，随后拦腰抱起她往回走。 蔡馥雅挣扎着念下去，却被他冰冷的话吓住：“你若是敢动，或许这辈子都睹不到你父亲和兄长了。” 嫂嫂不在了，但她还有父亲，还有哥哥，她的小侄儿今年才三岁......全部的事情压在她肩上，她不能抵抗，不敢抵抗，只能哆嗦着身子缩在他怀里，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回到长春宫后，傅修昀叫了太医来。 孙复知给蔡馥雅包扎了手上的伤，淡声道：“娘娘右手中指的指甲断裂，里面进了砂石，臣会用银针给您挑出来，还请娘娘忍着疼。” 蔡馥雅如提线木奇般靠在床头，仿佛感知不到疼，哑声道：“费事你了......” 孙复知轻扫了她一眼，对守在旁边的芳菲说：“你去打盆热水来，待会儿要给娘娘净手。” 芳菲迟疑了片刻，才退出了房间。 孙复知抽出一根最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刺进蔡馥雅的指尖，低声道：“娘娘不必为蔡家担心，只需保全自己便好，王妃说，她会救您出去的。” 听到这句话，蔡馥雅沉寂的眼底倏然凝起一抹亮光，紧紧盯着他：“你、你是何人？” 孙复知照旧专心于挑出她指甲里的石子：“臣叫孙复知，在太医院任职，您往后若有什么事可以来找臣。” 蔡馥雅眸中水光闪动：“是幼瑶她......” “嗯，”孙复知打断了她，支起银针，“娘娘手上的伤无大碍，只是近来哀痛过度，心气郁结，回头臣为您开一副调养的方子，还望娘娘保重身体。” 话音刚落，芳菲便端着水进来了。 蔡馥雅看着孙复知拾掇东西，默默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转眸望向殿外残暴的阳光，好像也有一丝光照进了她心底。 ...... 凌幼瑶担心蔡馥雅承受不住攻击，便递了消息给孙复知，让他找机遇去长春宫看看，就算不能让蔡馥雅振作起来，至少也让她有了活下去的盼望。 自从鹿山灭门后，那些藏于暗处的阳谋，逐渐浮上水面，不但是先皇后，还是蔡馥雅，她们都是被无辜牵连此中的。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指向了一个人—— “王妃，路盛来了。”绿宝突然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凌幼瑶支回飘远的思绪，起身朝外走：“他人呢？” “正在花厅等您，”绿宝念了念，不禁问，“王妃，您今日叫路盛过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嗯，有一件很慌张的事必要他去做。” 睹到路盛后，凌幼瑶屏退了下人，连绿宝也被叫下去了。 睹她这阵仗，路盛不由得严肃起来：“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便是，我必然帮您做到。” 凌幼瑶道：“我晚些会拿两万两给你，你替我去江南支些粮食回来，不用一次买太多，一次约莫五六百斤便可。另外，千珍阁我不计划再开了，你挂个转让的牌子，但不必急着卖出去，遇着适合的价格知会我一声，我再来做决定。” 路盛听得一头雾水：“您这是计划做什么？千珍阁刚开起来没多久，您怎么就要卖了？” “时局所致，我不得不这么做而已。”她笑了笑，没有明说。 路盛识趣地没有追问，只问了下江南的事。 凌幼瑶思忖了会儿，说：“去江南的事不急，等到了四月再去，至于支来的粮食......先就地找个庄子安设起来，若有后面有什么变动，我再派人告诉你。” “好。” 凌幼瑶又交代了些事，路盛才离开了王府。 等回到兰晖院时，傅明诀曾经回来了，正靠在椅子里看线报，听睹她的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忙完了？” 凌幼瑶觉得这话怪怪的，常日里该忙的人是他才对，道：“我可一点也不忙。” 傅明诀将人扯了过来，贴着她的鬓发说：“过几日，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一阵子。” “怎么了？” 傅明诀解释道：“陛下先前派了兵部侍郎柳疏去北境巡查，却在同州遭到了刺杀，现在下落不明。据线报所言，他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调查靖安王所说的那座矿洞。我疑惑，或许是柳疏查到了什么，所以遭遇刺杀的。” 凌幼瑶莫名有些心慌：“你能不去吗？” “现在柳疏在同州遇刺的折子还未递到御前，去留与否，并非我能决定的。若我离开京城，你莫要冲动，有什么事，先去找大哥商量。” 凌幼瑶紧紧拽着他的衣袖，心中不舍，还是勉强点了点头：“我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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