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答案，她全身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干，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摔在地上，险些砍到小太监的手。 “王、王妃，息息......”小太监满身发抖，那句“息怒”还没说出口，凌幼瑶曾经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很安静，静到她能清楚地听睹自己的心跳声。 昏黄日光透过窗棂投在屏风前，凌乱的衣裳集了一地，明明是最素净的颜色，她却觉得格外刺眼，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走过去，只需十步，可她连迈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从在千佛殿前遇到蔡馥雅的那一刻，她就该念到的，一个刚出热孝的姑娘，怎会突然随行来崇国寺祈福？ 从蔡老夫人过世的那天，她就该念到的，蔡沅谢绝了季家的亲事，留着长女不嫁，原来，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心渐渐抽痛起来，眼中热泪滚落下来，不知不觉的，她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了屏风后的人。 一步一步，艰难而繁重，她不知屏风后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蔡馥雅。 终于—— 她在屏风旁站定，侧身盖住窗外的夕阳，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光，隐约能看睹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 蔡馥雅的身体缩在一起，努力又努力，念要将自己保护起来。哪怕晓得此刻站在那里的是凌幼瑶，她也不敢有丝毫放紧。 她只是念来给祖母烧些经文，念为嫂嫂求一道平安符，念去看看后山风物......可是，可是她却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陛下。 那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啊，为何睹到她却像疯了普通，不顾她求饶，将她拖进雨花阁？ 她以为只是傅修昀将她认成了小姑姑才会这样，可傅修昀却说：“蔡沅今日让你来此，不正是为了这个吗？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他！” 她一遍又一遍求他放过自己，他却没有丝毫动容，那些冰凉恶心的话紧紧缠着她，令人满身发抖。 暮色渐渐敛去，绝望的哭声也停了，她不记得傅修昀最后是如何放过了她，只听到他说了一句话：“回去以后，你便住进长春宫吧。” 长春宫是她小姑姑生前住的宫殿，现在又要轮到她了吗？ 蔡馥雅紧紧贴着手背，手里攥着那只缺了耳朵的小木猫，蠕动着苍白的唇，无声念着：“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念到这一句，她却再也念不下去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美好在摇摇暮色中逐渐化为了泡影，而她等的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季书禹，你个大骗子...... 她蜷缩着身子低声抽泣起来，满身都在发抖，心里的疼一点点漫过身体的疼，那方没有绣完的盖头终究成了遗憾。 凌幼瑶看着她哆嗦的身影，身子有些不稳，踉跄两步跌坐在地上，念伸出手拍拍她，告诉她不要怕，可手却不听使唤，怎么也抬不起来。 蔡馥雅极其压抑地哭着，声声呜吐难掩悲哀。 凌幼瑶哽吐道：“馥雅，对不起......若我没有去找释空住持，一直陪着你就好了，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曾经蔡馥雅还与她信誓旦旦地说过，陛下不会再娶蔡家女，可世事难料，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对不起，馥雅......” 蔡馥雅低低啜泣着：“幼瑶，你拦不住的，这是祖父的意思......” 祖父那日叫她去书房，以给祖母点长明灯为由，让她随兄长来崇国寺，还特意派了个女仆给她。可失事的时候，那名女仆却不睹了。 那时，她不懂此中深意，直到今日她才大白，这一切都是阳谋。 她不晓得为何向来疼爱她的祖父会亲手将她送到陛下面前，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活下去。 十四岁那年，她失去了母亲，十八岁失去了祖母，现在连她仅存的一点盼望也被他们无情熄灭，难道只因为她姓蔡吗？ 蔡馥雅哭了很久，直到眼泪快要流干，她才带着满身哀痛睡过去了。 凌幼瑶听到渐渐弱去的哭声，抬手抹去眼泪，给她掖了掖被角，拖着疲乏的身子走了出去。 傅明诀一直站在门外，终于睹凌幼瑶出来，急速走上前扶住她：“没事吧？” 她安静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寒意：“我念睹陛下。” 傅明诀微愣，仿佛只要一紧手，她便会提着刀去砍人，道：“你念做什么？卫岫陪在陛下身边，你睹不到他的。” 凌幼瑶冷冷扯了扯唇，乌黑的眸子里清楚地映出他的影子，她说：“傅明诀，你念不念——” 在她说出那个字前，傅明诀立马捂住她的嘴：“瑶儿，我晓得你很生气，但蔡家有意让长女进宫，我们都拦不住。陛下不肯蔡家女做皇后，所以才先下手为强。你我都大白先皇后的死没有那么俭朴，但我们没有证据，就算疑惑，也拿他无可怎样。你要冷清一点，若是连你也陷入困境，又有谁来替她们讨回公道？” 这些话让她后背一片冰凉，眼泪无声滚落，怔怔望着傅明诀，一句话也没说。 傅明诀擦去她的眼泪：“天色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凌幼瑶腿软得走不动：“我走不动了。” “我背你。”他蹲下身。 凌幼瑶趴在他背上，望着黯淡的天边，忍不住伏在他肩头哭起来，暗昧不清地说着：“傅明诀，我今日找释空住持问了一个人今生的终局，然后，然后他只给了我四个字——” 傅明诀步伐忽而有些繁重：“哪四个字？” “不得善终！”说完，抱着他的脖子痛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 傅明诀感受到颈间的湿意，凄然一笑，低声呢喃着那四个字：“不得善终，不得善终......” 夜色渐浓，山寺里万籁俱寂，只有沉闷悲哀的哭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悲凉。 渐渐的，哭声弱了下来，傅明诀听她带着颤意呼吸睡去，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让人打了水来，给她擦干了泪痕。 睹她眉头紧蹙着，俯身吻了吻她的眉心，轻声道：“不得善终又如何？只要你在，便是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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