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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东方的朝阳，大明帝国京师的官员们集体徒步出动。
朱棣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他穿了件绣有日月星辰山龙等物的玄衣黄袍，头戴十两旒通天冠，腰间系着玉带。
与平居燕居常服的打扮不同，此时的朱棣，周身仿佛有无形的帝王威严，就连那些跟在后面手持各种物品的太监，也不由自立地远离了几分。
大祀坛，建于正阳门外，钟山之阳。
圜丘大祀坛是双层结构，第两层方圆七丈，高八尺一寸，第两层通往第一层有四条阶梯，每个阶梯都是九阶台阶。
第一层，则是在中间方圆七丈的根底上，额定拓展了五丈，同时无论是砖石还是阑干，都用黄色琉璃建造而成。
好在今天的气象并不算炎热，迎着朝阳反而有些微醺的暖意。
但即便如此，从皇城的洪武门到南京城的正阳门，继而来到大祀坛的短短几里路途上，照旧有年老体衰或是身体衰弱的官员掉了队，不得已被支拢起来休息。
等队伍艰难捱到了正南的大祀门，此时队形曾经集乱的不成模样了，官员们再也没有了平居颐指气使的官威，或是腆着肚子或者扶着膝盖，一个个气喘吁吁累的不成模样。
朱棣难得地对百官显露出了人文关切。
“陛下旨意，五品以上官员可至步廊休息，整理衣冠，准备参加祭奠。”
大祀门有三道石门，别离是中神道、左御道、右王道，而步廊则是直接通往大祀殿的两庑，因此，穿过了大祀门后，五品以上的中老年人，就纷纷坐在了步廊的直条座上不肯意起来。
紧接着，第两道圣旨就传了下来。
“陛下体恤诸公辛苦，特命每人准备酸梅汤一碗。”
显然，这也是道衍计划的一部门。
先以夏原吉为靶子，让百官羞愧，继而宣布消息引发震动，随后便是长途跋涉，让这些帝国的政治精英们在路途和骄阳下变得疲乏不堪，继而丧失思考能力。
而这碗酸梅汤，便是给的一点小甜头。
老PUA巨匠了。
洪武两十一年的时候，大祀坛后面增修了坛壝，外壝东南凿了两十多个半地下的池子，冬月里凿冰，盖上茅草等物起来，以供夏秋祭奠之用。
如今就派上了用处，随着宫人们的忙碌，一碗碗带着冰块的酸梅汤，就发到了官员们的手中。
诸公闲了下来，终于有心思揣摩一下今天的事情，而有心人，自然揣摩出了舛讹的味道。
今天的一切，仿佛太像是彩排好的剧本了。
就像是唱元曲的戏子挨个袍笏登场普通，起承转折都在天子这个梨园子主人的掌控之中。
“李尚书。”
一名主事，勉力凑到礼部尚书李志刚的身前。
“怎么了？”李志刚压下念要打嗝的欲望，出声问道。
“今日祭奠的是什么仙人？”
这位主事问的话，不是毫无缘由的。
按大明的制度，凡是祭奠制度，都是领于太常寺而属于礼部，以圜丘、方泽、宗庙、社稷、朝日、夕月、先农为大祀，太岁、星辰、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山川、历代帝王、先师、旗纛、司中、司命、司民、司禄、寿星为中祀，诸神为小祀。
在这些祭奠中，必要天子亲自祭奠的，无非就是天地、宗庙、社稷、山川，若国有大事，则或亲自祭奠或命官祭告，至于所谓的中祀小祀，则都是遣官致祭。
而今天，既然说是祭奠仙人，可仿佛哪样都不靠？
“本官也不清楚。”李志刚摇了摇头，“陛下只让按大祀的礼节准备，其余的一概未曾告知。”
周围官员疲乏至极，端着酸梅汤便已是天大的幸福，压根就无暇再念这些了。
天子爱祭奠哪个就祭奠哪个，先让我歇会儿再说。
百官稍歇，还没有恢复几体力，便被告知准备参加祭奠。
当朱棣来到大祀坛的广场的时候，这里曾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文武群臣，朱棣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大祀殿前广场十分空旷，除了民间所谓的“御林军”，也就是锦衣卫、金吾卫、忠义卫，便只剩下文武百官以及一些背责帮助事宜的宦官。
朱棣缓步来到第两层台阶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寡生。
“朕今日召集诸卿过来祭奠，便是要向降下仙方的仙人祈佑！”
他顿了顿道：“如此，方可在仙人的睹证下，验证灵药的效果。”
寡臣听得朱棣的话语，皆是暗暗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但脸上却照旧显露出一副尊敬的模样。
鬼神之说，都是用来愚民的，大臣里面信这一套的，也不是没有，但是数量没那么多。
一尊白玉雕像被揭开罩在上面的丝绸。
仙人的雕像出现在大祀坛的中间。
只睹这仙人雕像雕刻成了身着玄衣，头戴道冠的形象，雕像双目微闭，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淡然和超脱世俗的气息。
百官看起来，只是寻常雕刻的仙风道骨的仙人模样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其余。
唯有远处手持一张牛角大弓正在警觉的忠义卫指挥使童信，看着这雕像却皱了皱眉。
这仙人，看着挺眼生？
我是不是在哪睹过？
可惜，童信虽然眼神好使，记忆力却只是普通人水平，之前在秦淮河绘船上对着姜星火匆匆一瞥的事情，早就让他记在了脑后。
至于有一天在诏狱里背责运送物资，更是压根就没照过面。
如果他能翻出那张全城大索时的绘像，或许就能瞬间念起来，这个仙人五官的模样究竟是照着谁雕刻的了。
“大祀仪式开端！”
随后是一系列繁琐而冗长的步骤，最终这个祀台上面升起了袅袅香烟。
全部祭拜者都朝着那个仙人雕像行礼祈祷。
祭奠仪式完毕，就在大祀坛这里，朱棣继续宣布道。
“请张、袁两位真人，当寡演示化肥灵药。”
此次，张宇初和袁珙两人的手里，不再是那种装在盒里的精美丹药了，而是同样色泽、气息的巨大丹药，两人当着百官的面，用小型的石磨碾碎，随后均匀地播撒在十余块农田里。
斥地出来的农田不大，前后不过几丈长宽，但却都是同样的泥土，稍有农耕经验的人一眼看去，便晓得确确实实在泥土、光照上都是没不同的。
而种子也都是相同的，同样品种蔬菜的种子，被随即播撒在了不同的田里。
他们之间的区别，便是有的农田没有撒上化肥灵药，而有的农田撒了。
往后，有着六部和各个机构每日抽调人员的监督和记录，这便是任谁来了，也说不出进程造假的。
至于原因，则俭朴明了——这片地皮全部农耕要素都一样！
如此情况下，只要能够让这些庄稼发芽，并且还能活下来的话，施加了化肥灵药的农田和没有施加化肥灵药的农田，俭朴对比，就能得出结论。
看到天子和大皇子等掌管此次演示的人都这么有信心，百官中心存困惑的，也都埋在了心里。
究竟，你质疑夏原吉无所谓，夏原吉不会砍你，但是你质疑天子，天子真的会砍伱。
天子曾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再上去质疑，那就纯粹是不要命了。
然后，就是各部门留下三个倒霉蛋，随后浩浩荡荡地回到南京城，该干嘛干嘛。
这件事，也很快成为了南京城里妇孺皆知的大新闻，许多人每天都专门跑来东郊大祀坛，虽然只有官员能力入内，但架不住寡目睽睽，没人敢在里面搞鬼的。
十日后，南京某处茶楼。
一人问道：“这所谓的化肥灵药，真的有效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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