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的两个妹妹,梦菲、梦兰也被吵醉走了过来。
“兰妹子,去打盆水,让哥洗把脸。”干练的梦菲赶紧说道。
“妈,你也别嚷嚷,搞得满村的人,都来我们家看笑话。”
她又吩咐母亲,“哥忙了一天,肚子肯定饿了。你赶紧去给哥下面吧!”
说完,她走到父亲身边,“爸,我扶您去休息吧!”
看到张涛还绷着脸,直直地站着没走,她就对梦兰使了个眼色,又推了张涛一把。
“哥,看你脸都成大花猫了,这模样怎么配得上豪杰这个称号呢?”
梦兰一边撒着娇,一边使劲地把张涛往后面灶屋里推。
春花看到儿子有些安静下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她拿起铁锅,放到火炉上烧油,准备为儿子下面。
春花这顿数落,仁龙的酒也醉了不少。他也念到,自己做长辈的,犯不着与儿子斗气。
他斜推着头,在大板凳上坐下,一言不发地,大口大口地抽着烟。
刚才与妻子斗嘴落了下风,他仿佛要拿抽烟吐出的烟雾,与妻子手上铁锅冒出的油烟反抗,看究竟谁胜谁输,就仿佛他们十几年来从没停息过的打骂一样。
张涛家里异常简陋,几十年都一直没有多大变化。
就像主人的那张脸,在岁月的流逝中,仅仅只是贫贫、痛苦与劳累,这三把摆脱不了的刀子,在上面刻下一条条代表苍老的皱纹。
进门看到的是一个“床篷”(家乡特有的家具,放在对着门的火炉边,既当凳坐,又起遮掩作用,下面有抽屉还可装东西)。
靠门的屋角,摆着一个小便桶,把门往屋角一反,就可以在一面虚掩的门、一面“床篷”背和两堵墙围起的狭窄空间里解“小手”(小便之意)了。
家乡每家每户都几乎是这样摆布。“床篷”一边是小便处,一边是餐厅、客厅兼厨房。
“床篷”劈面是一个长方形薯窖,中间夹着火炉。
大家围坐在火炉边聊天、吃饭。泉水叮咚响的声音和弥集的尿味,一点都不会影响他们的表情。
靠窗户下还摆着大板凳,这普通是家主或贵宾坐的。
薯窖上面,摆满了油盐酱醋等调料、食品和其他杂物。
来客时,就会把这些东西清干净当床用。
往里面一点,一边顺次摆着餐柜、衣柜、笔桌,另一边摆着桌子和两张床。
房里其他逍遥处,混乱地摆着椅子、凳子和其他杂物。
总之,屋里每一寸空间,都基本上得到了应用。
楼顶、墙壁也挂满了腊肉、干货、衣服和其他一些不经常使用的东西。
屋里的家具,除了笔桌是新的外,其他没有一件像样的,油漆脱落,颜色斑驳,木柴陈旧,样式古老,适合于放博物馆当古董展览。
张涛早就听父母说,今年风调雨顺,各方面的支成都不错,但家境的贫贫并没有得到底子改变。
并且,这种丰支异常脆弱,完全是靠天帮忙,靠卖苦力换来的。
其根底异常脆弱,只要一场天灾,或者是家庭中的一员,特别是主劳力一场大病,就可将这好端端、欣欣向荣的一切摧毁,甚至打回赤贫。
梦兰端了盆水过来,放到张涛脚前的板凳上。
“哥,你跟爸斗什么气呢?”她埋怨道。
“你又不是不晓得,爸喝了点酒以后,说话那就没个边谱。”
“今晚要不是后来我倒给他喝的,几乎全是水的话,他还不知要醉成什么样儿。”
仁龙好酒,酒瘾很大,可酒量实在很少,属于那种喝“禾生”酒,一喝就醉的类型。
一喝酒,他就成家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他啰啰嗦嗦有许多话说,并且说得结结巴巴,每个字都带着很长的拖音。
那神态、语气和那些重复的毫无意义的话,让家人都极端讨厌。
这也是春花经常与他打骂的导火线。
酒掺水,或者是倒水给酒醉的父亲喝,这是梦兰念出来的举措。
“你这小鬼头,就你聪明!”张涛亲昵道。
他在小妹头上轻敲了下,然后捧起冰冷的水往脸上泼,也给燥热的心泼去一片清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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