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到底是不干净的。”
王夫之安静了许多,坦然道。
“那倒也是。”黄宗羲摇摇头,随口道:“必要时不时地清理一番,能力让官场上下畅通流畅。”
“走吧,走吧!”
正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官场上最隐讳的就是乱伸手。
即使看不过眼,也不能瞎指挥,乱弹劾,不然就坏了规矩,因为这是督察院的职责。
给事中是监督六部,王夫之的内阁中书是在给内阁帮下手,很难掺和进来。
不过,崇文县所发生的一切事宜,却瞒不过内阁几人。
作为酇侯,内阁首辅,赵舒的府邸,是御赐的,硕大的“敕造酇侯府”五个金色大字,可谓是令人羡慕。
偌大的侯府,占地面积丝毫不虚一些公府,朱门绿瓦,气势恢宏,诉说着其主人的权势。
作为新朝权贵,赵舒并未安然地享用着富贵,反而不时地将自己锁在书房中,感悟得失。
在朝堂之上,可谓是步步小心,不得有丝毫的大意。
如今那个看上去一团和气,但谁能抑止住对首辅位置的渴望?
“父亲——”长子赵梁亲自端着一壶茶水和点心,在门外喊了一声。
“进来吧!”
赵舒疲倦地应了一声。
咯吱,书房的大门被打开。
一股暖意迎来,赵梁呼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茶点,感到舒服多了。
随着蜂窝煤的普及,地龙也随之风靡整个京城,但凡权贵之家,都进行了一番改造。
虽说俭靡了些,但这冬日如春的暖意,却让人怎么也割舍不了。
不然赵舒也在书房待不住,太冷了。
“今日崇文县可就热闹了……”
赵梁一边倒茶,一边述说着此事。
有赖于一个做首辅的亲爹,虽然赵梁只是举人出身,但却官至郎中,对于京城的门道那是晓得个七七八八。
常日里的一些睹闻,他都讲述给赵舒知晓,因为在他眼中的稀疏平居事,在内阁首辅中则不同。
“商贾钱庄——”
赵舒嘀咕了一声,突然就眯起了眼睛,双手不自觉的放置在桌面上,有节拍地敲打起来。
双鬓渐白的首辅,仿佛念起了什么。
“你确定只有县衙?”
“应该是县衙通判的。”赵梁念了念,暗昧道:“不过,此中也说不准混淆着其他人。”
对于锦衣卫和东厂,虽然两者近两年来一直低调行事,但其本身的存在就是天子的耳目,且京师为大本营,怎能让人不疑惑?
“借贷京官,遥控官员任职,商贾们胆大包天啊!”
赵舒皱起眉头,狠狠地拍了拍桌面。
士农工商,对于商人们,官僚们既应用又踩压,要么插足读书人行列,要么就成为敛财的手套,绝不能位居士医生之上。
“父亲,京城居不易,就说这煤炭,一冬所耗就得数块银圆,京官们虽然年俸涨了许多,但在京城养活一家老小却是不易。”
“从商贾中借贷也是常事了。”
欲壑难填。
当官僚们的年俸能满足家小开支,吃喝不愁时,他们就念要更多,跟商人对比,过上俭靡的生活。
所以,借贷是免不了的,也禁绝不了。
“查禁钱庄,也是治标不治本。”
赵舒点点头,流露出一句话来。
但他大白,如果这是天子的手腕,那必然是一连串地措施在后面等着,而并非皮相上看上去那么俭朴。
不过,钱庄的查禁,在京城商业掀起了轩然大波。
陕商、徽商,晋商等大商帮,其麾下的商贾们立马停下了对于官员的借贷业务,不敢有丝毫的逾越,生怕被找上门来。
不过内务府掌事大臣张祺的府邸,近来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无他,这位天子的老泰山,是纯粹从商贾转任为官的,并且还是专门为天子效劳的内务府衙门,找他最适合。
张祺也被惹得烦不胜烦,只能丢下一句:“我只在内务府任事,其余一律不知……”
于是,就闭门谢客了。
两个儿子倒是热衷于权势,对于寡人的奉承颇为享用,尤其是之前必要仰望的陕商大贾们如今低声恳求,别提多舒服了。
“爹,您将外商赶走倒是情有可原,但为何要将陕商们也赶走?”
大儿子不解道。
“陕商本就疏集,不过是抱团取暖罢了。”
张祺冷声道:“如今我家炉火烧得旺,绰绰有余,他们什么也不付出就念分一杯羹,乡梓情可不够。”
说完,他看着两个儿子,语重心长道:“戋戋一个县衙,怎么可能敢招惹一个钱庄?”
“此中必然有人站在死后,无论是谁,咱们就莫要感染,得不偿失。”
此时,皇宫中,关于查禁钱庄的一切却在不息地汇报着。
“北京城有钱庄五十余家,当铺六百余家,来自于全国各省……”
“寻常借贷,月息为三至五分分,年息倍之,乃至于两倍之……”
“若是有物可典质,福建铺本少,取利三分四分;徽州铺本大,取利仅一分两分三分……”
借贷这一行,在民间极其风行,若非必要,普通人是绝不会借贷的,因为这是利滚利,借一百文来年起码还两百,一个不注意就是百口被卖了。
乡村的地皮吞并,多来自于放贷这一行,许多寺庙的也把香火钱放贷,从而寺田广大。
当然,相较于借贷,质押贷款更受欢迎,利息也低到两成、三成,这也是为何古代卖身葬父的人有许多。
无他,把自己作典质品,利息廉价啊!至少还有翻身的机遇。
宋朝时王安石变法,青苗法以五个月为期,一年两期,年息为五成,但却被称作是优惠贷款。
王安石变法失败后,青苗法也被废弃,《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此后“贫者必取于豪右之家,而有倍蓰之息”。
倍蓰之息,变法废弃后,公民们借贷最起码年息在一倍以上。
听着这些念叨,朱谊汐揣摩起来:
《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
即年利不得超过百分之三十六。
合着这些人都是高利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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