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难得的,苏慕宇和顾云烈念到了一处。
看到庆义挑衅自己的模样,苏慕宇立马念起了在牢中的木叶,也是这般挑衅他的。
木叶果然是在烈月军中长大的,恶心他的手法都和烈月军中的人一模一样。
苏慕宇突然大白,就是因为木叶心中还悬念着烈月军,所以她绝不会承认与烈月军有交往。
而烈月军这些人也晓得这一点,所以他们才会明目张胆地和他作对。
念大白这点之后,这件事对于苏慕宇而言,反而变得容易起来。
苏慕宇不懂治军之道,但他在皇宫长大,对于杀人诛心嗾使离间这些事,却是颇为生稔。
只必要让木叶和顾云烈反目成仇。
木叶恨顾云烈,就会承认顾云烈与西凌有联系。烈月军维护自家主帅,就不会再护着木叶。
没了烈月军保护,又被西凌抛弃,怎样处置木叶就随苏慕宇的心意了。
念到面前得意洋洋的庆义,在得知木叶出卖自己主帅后会是怎样一幅表情,苏慕宇心头一阵畅快,也不计较方才大不敬的事。
他脸上带了笑意:“烈月军和护国军交手一事,交给何将军处置。本帅要回房中与顾大帅商议要紧的事,庆义你去将他叫来。”
苏慕宇的反响反映大大出乎庆义的预料,他一时拿不准这个三皇子抽什么疯,身边又没有脑子灵光的齐宇给他出主意,庆义只犹豫一下,就决定去找自家大帅。
反正按何守同的性子,肯定不敢太甚偏袒护国军的人,自家兄弟们吃不了什么亏。
于是庆义直接退下,也不和苏慕宇行礼告退,直奔顾云烈的房间。
门口的侍卫是烈月军的人,看睹是庆义,并不拦阻也不通传,让他直接进去了。
庆义一推开房门,就看睹顾云烈坐在书桌前,桌上铺的是顺中关附近一带的堪舆图。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狼毫,黄玉的笔杆上已有几条裂纹,可顾云烈仿佛毫无知觉。
“老大,苏慕宇让你去他的房间,说有要紧的事与你商量。”在只有自己人的时候,顾云烈从不讲究那些虚礼,庆义也就直言不讳。
顾云烈一惊,猛然回过神来,手上一用力,黄玉笔杆再也受不住,顺着裂纹裂成几片,沾满墨水的笔头落在桌上,在堪舆图上洇出一滩墨迹。
“事情曾经处置好了?”顾云烈将心境推回,看向庆义,“苏慕宇没为难你们?”
庆义眼中也多有困惑:“一开端他是念治我的罪来着,但我骂了两句之后,他突然就把这事交给何守同,然后让我来叫你。”
顾云烈沉思片刻,从桌案旁的铜盆中给自己拧了一条汗巾,沁凉的水将他的理智和沉稳唤回,“我晓得了,现在就去。”
一路上,顾云烈将自己烦乱的思绪妥善地拾掇好,等站到苏慕宇眼前的时候,顾云烈又变成了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顾帅。
苏慕宇只留了两个亲昵的侍卫,这两个人是从沈府带来的,护国军中的人被他打发的干干净净。
“顾云烈,今日本王不妨将话说明,我念要木叶说出你与西凌私通一事,既很难实现,又对你我都没有利益。”
顾云烈面不改色:“末将对南宛忠心耿耿,从未与西凌有何联系,殿下自然找不到证据。”
苏慕宇不肯和他在此纠缠:“此事先放一边,木叶作为西凌郡主,必然知晓西凌的许多事,本王要将她带回澧都面睹父皇。顾帅深明事理,可你手下难保不会出现几个糊涂东西,我相信顾帅和我一样不念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话明里暗里还是在说烈月军中有人私通西凌,要放了木叶,顾云烈也不辩解:“那三殿下要末将做什么?”
苏慕宇微微一笑:“和顾帅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葫芦瓶,端端正正摆在桌子上。
“此药名唤落回,毒性不强,不会危及性命,只会让人满身无力。木叶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本王总得让她失了本事才宁神。”
看顾云烈沉默不语,苏慕宇甚至好心肠补充了一句:“顾帅若是疑惑,本王可叫人来试药。”
顾云烈晓得苏慕宇不会给木叶毒药,苏慕宇不敢让木叶死:“殿下的意思是,让末将送药过去?”
苏慕宇唇角的笑意更深:“没错,只是顾帅不但要把药送过去,还要亲手把药给木叶喂下去。”
如果顾云烈谢绝,苏慕宇就可以说他还念及旧情,就算顾太师能洗脱顾云烈的罪名,建昭帝也是必然会支回想云烈的军权的。
如果顾云烈答理,木叶必然记恨他,苏慕宇就能如愿以偿拿到木叶的口供。
顾云烈心里清楚,他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毫不迟疑地拿起那个小葫芦,又在苏慕宇耳边沉声说:“末将谨遵殿下之命,只是殿下,莫要气焰万丈。”
这是不加掩饰的要挟,苏慕宇大白,顾云烈的意思是他可以给木叶下药,但如果木叶失去傍身的武艺后,苏慕宇对她做什么事,顾云烈和他手下的烈月军绝不会对苏慕宇手软。
“顾帅宁神,本王晓得分寸。”苏慕宇点头答允,“顾帅现在就去,以免夜长梦多。”
顾云烈不理会他话语里的暗讽,大步出了房间,苏慕宇身旁的两个侍卫也紧跟在他死后。
来到地牢门口时,两个侍卫还念跟着进去,顾云烈伸手拦住:“在这等着,我晓得殿下派你们跟着我,怕我动什么手脚。不过药效骗不了人,我做不做假你们有的是方法查证,不必跟进去。”
两个侍卫看顾云烈的脸色,不敢争辩,听话的等在外面。
顾云烈走在长而阳冷的过道中,并不理会周围牢房中的人,只坚定走向最里面那间牢房。
以小九的耳力,自然听得出他的脚步,也能听出他死后并没有跟着别人。
果然,在顾云烈打开牢门的一瞬间,木叶抬头看向他,眼里盛满笑意,语调也欢快地高高扬起:“哥哥,你来看我啦!”
顾云烈心口一疼,说不出话,只在木叶面前蹲下,伸手替木叶梳理头发。
他手上的力度很轻,却温柔得让木叶有些心慌:“苏慕宇叫你来的?他还没死心,还念抓到你的把柄?”
顾云烈微不成查地点点头。
木叶扬扬下巴,指向顾云烈腰间的佩刀:“哥,你杀了我,这样苏慕宇就不能要挟你什么,建昭帝也不会再疑惑你了。”
果然,顾云烈心中暗念,自己猜的果然没错,小九儿是存了死志的。
若说顾云烈心中本还存了些许侥幸,现下却清楚,要念让小九活着,自己没有其他的举措。
“我不会让你死。”顾云烈的声音有些嘶哑,“我要你活着。”
木叶还是轻紧的口吻:“我不怕死,反正哥哥你会替我报仇。”
顾云烈再强调一遍:“我不会让你死。”
他的语气太甚繁重,让木叶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在看到顾云烈的手掌上多了一个小葫芦瓶的时候,木叶的不解变成了惊慌。
“这是什么?”木叶心中有不详的预感,但因为对顾云烈的信任,还算镇静。
顾云烈揭开葫芦的塞子,将药丸倒在自己手中,“这药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木叶不敢置信地抬头,死死盯着顾云烈的眼睛:“你要把我交给苏慕宇?”
顾云烈并不答话,空着的左手掐住木叶的双颊,强迫她张开嘴。
眼看着顾云烈的右手不息逼近,手掌中的药丸就要落到自己嘴中,木叶拼尽全力挣扎。
她在牢中缺衣少食,又被缚住双手双脚,自然挣不开顾云烈的手。
“顾云烈!”眼睹挣脱无望,木叶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顾云烈听她喊得太甚凄厉,不自觉地住了手。
这是小九第一次喊他的全名,他原以为自己曾经下了狠心,不会犹豫,但现在看到小九这个模样,顾云烈才发明自己下不去手。
这是他亲手带大的妹妹,是世界上与他最亲昵的家人,他在心里发过誓要保护她一世平安无恙。
这一瞬间,顾云烈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的佩刀削铁如泥,自然能砍断小九的手铐脚链;地牢外的人不成能拦得住他和小九;西城门是烈月军的人把守,只要挑一匹战马,小九就能从顺中关逃出去。
他的右手微侧,要把手中的药丸全撒出去,再将自己的佩刀拽出来。
但理智叫他住手。
小九跑出去就能安全了吗?西凌王会不会疑惑为何被擒之后,小九可以平安逃出?西凌王不信她,她就不成能安全,他顾云烈能护住小九这一次,日后又怎么办?
顾云烈敢用自己的命去换妹妹的命,但顾尊府上下下几百号人怎么办?通敌是诛九族的罪,建昭帝又最是多疑,怎么可能还容得下顾家。
念到这里,顾云烈再次让自己狠下心,却是不敢再看妹妹的眼睛。
看着顾云烈只是犹豫了片刻,却依然死死控制着自己,木叶心中的惶恐和害怕达到了巅峰,她眼里快速浮起一层雾气,而后凝成水珠从眼角涌出:“顾云烈,别逼我恨你。”
她的声音哆嗦,透着不顾一切的委屈和祈求,反响在寂静的地牢中,像是惊扰了一地的梦境。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顾云烈的手指上,冰凉的泪珠像是滚烫的烙铁,灼伤他的手后,又在他的心上留下伤痕。
顾云烈心如刀绞,可神色间没显露出分毫,他的面容冷硬宛如石刻,显示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安静。
他手上一使劲,逼木叶张开嘴,不顾她的挣扎,将药丸尽数倒入木叶嘴中。而后连忙将木叶的鼻子掩住。
木叶挣扎得更是厉害,但顾云烈牢牢控制住她,让她没法挣脱。
木叶几近窒息,不得不张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药丸吐下。
顾云烈再也忍不住,猛地紧开手,木叶狼狈扑倒在地,拼命干呕起来,念将药吐出。
但药丸早已化了,哪里还能吐得出来。
顾云烈看着妹妹,将自己的舌尖咬出了血。舌尖的刺痛和满嘴的血腥味,才勉强让顾云烈还能保持语气的镇定。
“那就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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