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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时不我待(1 / 1)

他这般说,原是念激葛川说出些什么来,可葛川还是不回答,不知是看穿了沈凤叫的意图,还是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没有念通。

他只是恶言道:“暗算你有什么奇异?奇异的是明明暗算了你,怎么竟又不杀了你!”

一句话便如咒骂,扎得沈凤叫耳朵都生疼。他虽知葛川不过胡言发泄,却也心中生怒,上前往他吐上一捏,便道:“我就算要死,也得在你后头!信不信我叫你到不了梅州?少卖关子,我沈凤叫可不是什么仁义大侠,也不怕什么御使钦差,要你难看起来,你决计好看不了!”

葛川嘴唇发颤,却也不全是害怕,更有受辱,只恨恨道:“若非我一念之差没在后来就绝了你一路跟来之机,岂有今日你作威作福的份儿!有本事你现在杀了我,否则――我决计放不过你!”

“你找死!”沈凤叫袖里利刃已现,往他吐上压下。“说不说!”

溘然外面有人喊道:“到了到了!”马车渐行渐慢,沈凤叫只好尖刃一支,顺手点了葛川哑穴,随即已睹陆兴一掀帘子,道:“沈公子,马上到镇上了,你可好走?”他已回头道:“好得很,我这便下来。”待陆兴放下帘子又去,他才转回来,向葛川哼了一声道:“你且等着。”便也下了车来。

车马停在一间驿站之外。原计划若行得够快,今日要宿在建宁府的,如今也只能在这小县城先休息一晚。一行人都大肠告小肠,随行有人便去支配了些吃喝事项,沈凤叫借口要看着葛川,随便带了些食物去了安设葛川的房里,可那边夏铮闻听,却还是派了身边人来请,要推他入席。

他原还计划谢绝,抬头一望来人,却觉得有什么处所舛讹。此是天阳无月之夜,唯有星光点点,微风习习,可不知为何,这人的眼睛似有些雾蒙蒙的,就如映了什么水汽。他心中忽地凛然,站起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那人有些莫名所以,“眼睛?”

沈凤叫真的盼望自己只是看错,可心里另一个声音却明大白白地在说:那是中了幻生蛊的模样!

显然这人还一无所知。沈凤叫心头一阵发惧,道:“好,我跟你过去。”到了厅上,他将每个人都仔细打量了一番,心愈发沉了下去。

不是一个人,而是每个人。先时没在陆兴身上发明,不过因为他的蛊不是自眼睛而中,看不了那么清楚。而如今――仔细去看,每一个人,眼耳鼻口,总几有些异常,就连夏铮和陈容容都没能例外。

他差一点要狂呼出来――满座中了幻生蛊的人,就犹如自己面临的是十两个时辰后满座的尸身,这种感到足以叫任何人一瞬间崩溃!可是,什么时候着了道的?没有任何端倪,若不是自己晓得些中蛊蹊跷,怕是只能等到寡人发作了才晓得舛讹,却也决计猜测不出是谁下的手!

他清楚地记得,在自己受暗算晕倒之前,是没有发明谁有中毒迹象的;据陆兴所言,在自己失去知觉的这一段路上,他也一直在马车内,没与旁人有过任何接触。若这样算来,可疑的人只多是在那之前,身份未明的樵夫父子了。沈凤叫晓得“幻生界”门生寡多,除了摩失他也不晓得谁,可“幻生蛊”不是寻常毒物,能使的决计只是大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十几个人身上种下幻生蛊的手法,就算是摩失怕也做不到――那两人到底是谁?如果要将一行人统统杀死,为什么又独独放过了我,难不成是要我来顶罪?

夏铮抬头睹他到来,却脸色苍白,不觉站起,道:“沈公子,你还好么?我适才曾经让店家去请医生了,你先少许进食,饿着总不太好。”

沈凤叫犹豫要不要将这般真相说出来――可“幻生蛊”一物,太甚诡异复杂,非一源三支之人,恐怕底子不会大白,说了出来,徒增发急。他溘然念起葛川咒骂般的冷笑――原来他竟非危言耸听!他此刻额上俱是冷汗,竟不敢回看夏铮那过于明亮的双眼,低头道:“庄主,我……只是来说一声,我先不参席了――有些事要去问问,晚些再来――你们,千万勿要集席,在此等我!”

夏铮听他如此说,猜他也许要去会那个“黑竹会的朋友”,也不多加拦阻,只道,“好,沈公子多加小心。”

沈凤叫一揖,回身去了葛川屋里,将他哑穴一解,拎了衣领便劈头盖脸道:“那两个人去哪里了,快说!”

葛川“咦”了一声,道:“你总算来求我了。”

“我只叫你快说!”沈凤叫怒道。

葛川眼珠一动,只道:“我早说过,只要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

沈凤叫原知幻生蛊只有下蛊之人方可排除,所以无论如何也须找到那两个人。可葛川眼珠这一动,反而令他冷清下来。如果葛川真的晓得那两个人对自己一行人下了蛊毒,不出十两个时辰便要死于非命,他应该愈发保持沉默,等着一行人都死了,他自然可以逃走,又为什么会这样急着要自己放了他?他便将葛川衣领一推,道:“我看你底子一无所知!”

葛川睹他要走,忙道:“我一无所知?”睹沈凤叫并不接话,又喊道:“太子早告诉我,有人会在途中接应于我。虽然他没说来的人姓甚名谁,我早知此中一人是摩失师兄,功夫了得,凭你们――哼,我只奇异他怎么到现在都不下手!”

沈凤叫才回了回头。“摩失的师兄”――这一句,倒像是真的。他念了一念,豁然有悟。葛川自己被擒,但终究还念着途中会有高手接应,那时还有机遇逃走,所以一直等着。下午出现的那樵夫父子将自己不知不觉麻翻,念必葛川已猜到是接应来了,可他始终不大白两人为何什么也没做就走了,和寡人一样,底子不知这两人早就下了手――他们尽管下蛊杀人,谁来管他葛川?既然曾经得手,当然不会停留。葛川心里大约也觉舛讹,才千方百计要自己放了他。

他冷哼了一声。“多谢你告诉我。不过――我说得果然没错,你的人缘果真太差,除了我,都没有人会来理睬你半句。”

葛川还欲说什么,喉口一紧,又已被封住了言语。

“但我说到做到。”沈凤叫咬牙切齿。“若我们此次平安到梅州,我便放了你。否则――恐要请你陪着同死!”

他再没空多说,快步离开。出了驿站,他掏出叶片来用力一吹,尖锐的声音将这夜都刺得戾意十足。

“快出来!”他只凶狠狠地吹了三个字,心里念着,你爹就快要没命了,你还躲起来不知在干什么。

竟然没有回音。他又急又怒,干脆放声喊道:“快滚出来!有要紧事!”

话音落下未几,才听死后有风一动,他急速回身。

“干么这么气急败坏?”君黎显然皱着眉。“就不能容我歇口气?”

沈凤叫正要开口,溘然发明他竟是满衣凝住的暗血,愣了一下。“你这是怎么回事?下手了?”

“还不是葛川那三十个人。”

“你一个人对他们三十个?我不是叫你避开?”

“不是我不避开,是他们要尾随你们,寻机使坏,我只能将他们拦了。”君黎道,“刚看你们进了驿站,我也在附近住了,正计划换身衣服,就被你催得‘滚’了出来。”

若不是有幻生蛊的事情,沈凤叫大概会要他把独挡三十人的始末仔仔细细说一遍的,可此刻看他人既然没大碍,也顾不上多关心了,只道:“先别埋怨了,听我说――夏庄主他们这回出了大事了!”

他将发生之事原底本本对君黎一说,君黎心中才惊。

“你一直跟在后面,可有睹到那两个人?樵夫打扮的,四十几岁,那小孩大概只七八岁,都是朴白衣裳。”他也来不及听君黎回应些什么,只急着问。

君黎曾经点头。“我睹了。来路除了葛川的人,就只有他们两个,怎会不睹。”

沈凤叫一把推了他:“人往哪里去了?”

“只有那一条路,自然是往我们来时的偏向,过了岭了。”

沈凤叫颓然紧手,暗道:“完了,他们去了岭那头,十两个时辰之内,我去哪里寻!”

君黎仿佛也在计算时间,道:“依你说来,曾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始,恐怕就有人要发作了――到六个时辰,也即天明之前,应该全数要发作――这事情,你跟夏大人说了没有?”

沈凤叫还未回答,只盯着他道:“怎么你也这般晓得‘幻生蛊’之性?”

“我中过。”

“你中过?你怎会……”

“摩失下的手,后来朱雀逼他给我解了毒。这蛊毒发作起来令人绝望已极,无论如何,你还是先去告知夏庄主,一则让他们各自有备,也勿要落单,互相可有照应;两则也要他们务必留在驿站,不要外出,万一我们能寻到解蛊的举措,也不会寻不到他们人。”

“哪有解蛊的举措可寻――你中过,更该晓得只有施蛊之人能力排除,旁人纵然蛊术再高,也束手无策的!”

“便是我们去寻这下蛊之人!他们既然是太子的人,下完了手往岭那边去了,当然是要一路去临安,照路途来讲,今晚十有八九要宿于衢州。我们沿仙霞岭快马连夜回去应能追上,三个时辰是赶不及,六个时辰也未必回得来,可十两个时辰――只要在明日下午之前将人带来,要他解了毒,便都不算晚!”

“你说的容易,下蛊的却非寻常之辈,先不说寻不寻得到,来不来得及,你如何逼得他们愿意回来解毒?”

“我只问你,这是不是唯一的举措?”

“……是。”

“那便非如此不成。”

沈凤叫才沉默了。“好。”他点头。“你等我下,我很快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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