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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七 夜色如山(三)(1 / 1)

沈凤叫曾经雾意昏沉,甚至没有伸手去挡。

寒冷的劲风距离自己那么近,可只在这一刹那却来而又走,如凛冬拂过面庞。有几声细响传来,非丝非竹,非金非铁。沈凤叫看不清是什么纠缠住了关非故的手,只听到他暴喝了一声,那手臂渗出鲜血来。

直觉让他睁大眼睛。澬水的一丁点儿反光映出了一个人的形影,从那么远的处所足不点地般地漂浮而来。他以为是发了梦。直到人影如飞般切入了他与关非故的战阵之中,停了下来。

“你怎么样!”虽然是将脊背对着他,人影却显然是在对他说话。

“我……很好。”沈凤叫努力回答着。他的眼光追随着那个背影,好像这黑夜也都因之变得透亮而温柔,变得“很好”。直觉没有错,那个拦阻了关非故出手的——是她的琴弦。秋葵的琴弦。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全部努力的声音还是太低太低了。秋葵什么也没有听睹。

“沈凤叫!”她着急起来,对峙之中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夜太暗,可她还是看出了——他的眼光有种不祥的迷离,伤势显是不轻。

“葵儿,你怎么来了?”关非故运力崩断长弦,言语倒很亲昵,只是脚下趁着她的分心暗自上前了半步。

“你别动,别过来!”秋葵不无警惕,回过头一手抬了琴弦,一手抽过腰间一支竹笛,将他阻开数尺之距。

“葵儿,你最好是让开,别要伤了你。”关非故面色冷峻下来。比起不念伤了这个“外孙女”,他更不肯放过取下沈凤叫性命的机遇,只是秋葵也没那么好对付——他已睹她身携不止一支竹笛,若以魔音应对自己,哪怕自己内力远胜,在不懂魔音窍要的情形下只能强行裂去她的乐器,一支支轮转过来只怕也颇为耗时,而湘水那边怕是曾经迟延不起了。再者,秋葵既然能找到这里,云梦或是黑竹的其他人也随时会来,到时胜背是如何光景,怕也未必掌握在自己一人之手。

他眼光动弹,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摆摆手,当真转头纵跃离去。

秋葵还有几分不信,待到关非故的身形全然消失在影绰林木之后,她方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些,回转身去瞧沈凤叫。

“你……你要没关系?”她矮下身,黑暗之中虽然还能看睹他一双醉着的眼睛,却看不清他的面色。她伸手查了他颈上脉搏与身体气息。万幸,他神识虽有几分不明,性命应该无忧。

“能起来吗?我看你的船还在,我们先去船上。”她试着要唤醉他的昏沉。

沈凤叫却始终这么迷迷离离地瞧着她,仿佛眼里便只剩了她,连关非故都不再慌张。这当然是身受内伤之相——但凡人在伤病之际,心智便难似常时完整,若定要坚持醉着,全部的心思便只够悬念在一件事上,再难顾及其它。沈凤叫当然是将残存的神智都牵在她的身上了,可听到她的问话却也未闻般不回答,痴了般顾自将手向她的颊边伸过去。

秋葵下意识侧头躲避,“沈凤叫!”她有了几分不快,“说好了在湘水会集你不来,一个人暗里行动,现在还……还在磨蹭些什么!”

她却也没躲得开。沈凤叫的手指从她空空的耳垂上抚摸过去,“怎么……没戴呢?”这么近的距离才够秋葵听到他有点失望的微弱语声。她心神恍了一恍,一时不大白他是不是清醉着,又是不是仔细的。

就在这微微怔忡间,沈凤叫的手溘然落下去了,就连眼睑都垂落了,仿佛失去了知觉。“喂!”秋葵忙叫了他一声,他却不应。她心头一慌。沈凤叫本非意志薄弱之人,今晚对云梦和黑竹如此慌张,他就算受了伤,强撑到船上总可以吧?只要上了船,他尽可以借舟行之际休养调息,哪怕不能再战,也比两个人都徒然留在这寂静阳冷的处所要有用得多。

死后同时也传来一阵悉嗦之声。“是秋姑娘吗?凤叫公子怎样了?”她听出是石志坚的声音。

石志坚先时也受了一掌,幸好掌力不重,此时已缓了过来。秋葵闻听稍许心安,“是我。他不晓得怎么了。这里太暗了,你那里有没有火折子?”

石志坚稍一摸索,将火折子点起,走近过来。这一眼看到正被秋葵半扶而起的沈凤叫,他吃了一惊,差一点要跌了下去。

“凤叫公子,他……怎么会这样!”

火光的映照下,沈凤叫的面上浮着一层陌生的黑气——一层淡淡的,却又很清楚的黑气。颈上的血管在蠕蠕而动,仿佛什么活物钻入了他的身体。

秋葵没有说话,脸上的血色一霎时就消失殆尽。对石志坚而言陌生的情景,她却再晓得不过。

——幽冥蛉!

难怪——难怪关非故肯这么随便地就走了。就在片刻之前,她还摸过沈凤叫颈上脉搏,并无蛊虫的踪影,定是关非故离去之后,趁着她不备,在暗处将蛊虫放了出来。幽冥蛉的可怕在于一旦事先记住了目标,便绝不会找错了人,比起暗器之属,它连个准星都不必要。沈凤叫清醉时,他心知不能得手,自是不敢动用——可是沈凤叫神智昏沉之下,无力辨识,更无法逃走,正是幽冥蛉得手良机。

她咬紧嘴唇。我该念到的,怎么却竟记记了——却竟没有替他防备关非故还有这最后的手腕——黑暗之中,自己甚至连蛊虫的来而复走都没有抓到丝毫踪影!

“秋……秋姑娘?”石志坚睹她面无人色,料念不妙,“……现在怎么办?”

秋葵定了定神,“你去看看欧阳信怎样了,他这里——我……我念念举措……”

石志坚应了,取了些杂草细木,俭朴堆起,点亮了固定在秋葵附近,自己到另一边去看欧阳信。秋葵却实在没有举措。她能念到的,只有昨夜看过的那张幽冥蛉的方子。

关非故念来不知上一次的幽冥蛉是被用在了她的身上,只道娄千杉私藏了那只蛊虫,未曾施用。单从成虫身上决计追看不出炼得幽冥蛉的半分陈迹,是以他丝毫未曾念过幽冥蛉的配方竟能叫沈凤叫推断了八九不离十。只是,即便如此,在昨晚的苦思冥念和千般实验中,秋葵也已得着一个结果——以魔音对付幽冥蛉,或可杀死幼虫,对解毒却无能为力。这也是常理——幼虫也许有听觉,即便没有,只要晓得幼虫之性——只要晓得任何活物之性——魔音都能因之形成固有之振动来将其杀死;但幼虫曾经释出的毒素,即便是同源的魔音也极难撤销。

却也正因为如此,她片刻也不敢再耽放。她晓得幼虫在长成之前会一直释出毒性,虽然只是一分毒性也已烈到足以致命,可早一刻杀死幼虫,毒性至少能弱一分,沈凤叫所受之痛,总也会少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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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吴天童的报讯,她不会晓得沈凤叫正身陷重围。

“彻骨”飞来的刹那,吴天童来不及躲开,只能张口去咬。单疾泉的手劲自非他能随便接住,匕首割裂了他的口颊,震碎了他一半牙齿,但总算没能穿过他的头颅。借着暮色的掩护,他顺势仰入了澬水,原念躲在水中再觅机帮手,可场合场面随即大变,沈凤叫出现、程方愈变作了单疾泉、关非故父子现身——早非先前他们兄弟三人独面对头那般俭朴。他心知情势危急,唯有尽速去搬救兵。

幸好是顺流,他不必花费太多气力,很快沿澬水游入了洞庭,随后循湖面琴声找到了一只停在湘水附近的船。己方的大部门人都在岸上厮战,只有秋葵还留在水面,琴声从洞庭船上集向岸上林间。

他顾不得许多,攀上船去,半开着一张漏风的嘴好不容易向秋葵把看睹之事说了个大概,央她念个主意、派些人手,好救下沈凤叫与自己两个兄弟。

只是,这船上除了秋葵和两个替她警觉的黑竹中人,再没有旁人了。

秋葵此时独去当然是下策。论单打独斗的修为,净慧或贺撄都胜过她,在对付关非故上胜算更大;而她的魔音在此地战场之上的震慑之力,又远比他们两人的功夫更有用得多。可是——一时之间,即使能上岸去乱军之中寻到了净慧师姊弟,再与他们说一遍沈凤叫的所在所处又要耽放去几时间?而他——还能等得了吗?

她没有第两种选择。

“秋姑娘要一个人去?”同船两人与吴天童都有几分担心。“我们与姑娘同去吧。”

秋葵摇摇头。舟行逆水必缓,从陆路径往要快得多,这三人轻功虽佳却也未必能跟得上了她的心急如焚,就连“七方”在她的权衡之下都已被暂弃——琴对奔行而言太甚沉累,竹笛要简便得多。“你们上岸去吧,设法与净慧师太他们说一声。”她只向三人丢下一句话,便掠水上岸,顾自消失在憧憧的洞庭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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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生界的战场火把高举,浓重的夜雾也锁不住亮光的撕裂。净慧与贺撄对手关默、杨敬师兄弟虽是不在话下,但秋葵用来压制蛊虫的魔音不知何故溘然消失,幻生界的毒物渐渐恢回生力,一时间岸边游蛇,草间毒蝎,林中彩蝶,簇簇嘁嘁,尽皆重新拥来。后来投在此地的百余只大公鸡已只剩了两十来只,这剩下的精神正奋,飞高扑低,啄食弱小自是支获颇丰,但若遇长蛇缠颈、狠蛛噬吻,也必只能颤动几下,抖动着腿倒地死去。原已把住了场合场面的黑竹寡组,这一下优势渐小。

没了魔音,对手亦是精神一振。久未露面的关盛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冲入人群并不急着下手,四处游走往返高喊“沈凤叫已死了”。净慧与贺撄闻听不由对视一眼——沈凤叫始终未曾出现,黑竹寡人或许早已心中存疑,只是有琴声助着他们压制对手,场合场面占优之下,倒也不觉什么;可现在连琴声都消失了,事势时事渐重,关盛这般喊着,黑竹之心必乱,若不能立即念个举措,反叫对手倒逆亦非不能。

贺撄已开口,“我去杀了他。”脚下斜走,向关盛奔忙处掠去。

净慧没有言语。莫说黑竹寡人,即使是她修禅已久,也还是为关盛这突然的喊话心中微乱。——沈凤叫到底去哪了?他会不会真的死了?她有一瞬竟也有了这个念头。

《行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武侠修真类型的网文小说,妙笔阁小说网(www.miaobigexs.com)转载收集行行最新章节,欢迎各位书友收藏加关注,追书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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