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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八 浅夜深寒(二)(1 / 1)

发了一会儿呆,她倒了杯热水,自己饮了。才依稀敢再抚了自己回暖的唇,细细去念——这到底意味了什么。在今日之前,她从来不敢真正面临了他。她直觉地晓得,在自己之前,他必然遇睹过许多女子,对她们也献过种种殷勤,当然——也必然与她们亲昵过。她晓得没有举措证明——这一次他的真心便就会久长,便不是种浮浪。她只是——只是晓得自己心中一直念把持的度衡,终于还是斜落了。

无意识地,她起身到妆台前,摸到那支旧木钗。——他说他没有将这双珠珥送给过别人,可——世上又不是只有这一对珠珥。正自自嘲,灯火晃着,敲门声再次传来。“秋姑娘,还没睡吧?”李文仲的声音。

秋葵握了木钗,近了门边,“有什么事么?”

“那个——沈公子是不是还在姑娘这里?”

秋葵微微一滞,不知该当如何回答。先前是白天,现在却是夜里。以往是自己受伤,沈凤叫守着也就罢了,况夜里也大多交由净慧,眼下——到底是难以说得明净。

“秋姑娘别误会,我没其余意思。”李文仲听她不答,急速道,“就是方才听报说,关默已醉了,念再睹睹沈教主。我睹沈公子屋里没人,所以来姑娘这问问。”

秋葵不觉向屋中看了眼。关默醉了——沈凤叫却睡得生。

“底本——这么晚了,应该一口谢绝了他才是,”李文仲赔着笑,“不过我也是念过来看看——怪我疏忽,先头从姑娘这送完了琴,便以为无事,也没人来报我关默服毒之事——直到方才听外面说姑娘要炭火,才出来问话。沈公子不在这里么?”他问到这里也着实有点好奇。沈凤叫但凡是在此,当然早就说话了——依照几个仆妇的说法,他上了楼,就没下来过,总在这东南两楼之中。

秋葵犹豫了下。李文仲既然已去南楼看过,自己再念隐瞒什么,念来也瞒不过去。便干脆坦然以告,“他在我这里,不过眼下睡了,我不便叫他起来。”

李文仲方道:“是听说沈公子还给那关默运功解毒——是不是用功过度,因此不适?我去叫人备些汤药补剂,那炭火也曾经准备好了,马上就送来。既如此,关默那里,不理睬他便是了。”

“关默……”秋葵还是沉吟了下,“关默的事情,我大概也晓得。你叫他来,我听听他念说什么。”

李文仲听她如此说,自是应声而去。

待到放好炭盆,关默也抬上了楼。东楼是女客居所几不便,秋葵便央李文仲稍许照看沈凤叫,自己候在东南楼订交之处的廊上。

关代语照例站在关默身边,不过此时安静了许多,一言不发。

“沈凤叫不在。”秋葵直言不讳,“你若是念来道谢,我替他受了。若有其余话说,与我说也一样。”

关默默然指了指她死后之人,示意要人退开。秋葵便叫人去远些等候,这一边关默甚至将关代语也稍稍一拍,要他也一同回避。

关代语大是惊讶,“大伯……?”

睹关默眼神坚决,他自也无法,只能悻悻走开。转廊处只剩了秋葵与关默两个,她不觉冷笑:“你叫你侄子都走了,我怕是也看不懂你说什么。”

关默伸手,勉力从担架旁拿起一个瓷杯,竟尔出声:“你转交沈凤叫。”

秋葵吃了一惊。“你会说话!?”

许是太久未曾言语,或是伤势之故,关默的声音粗哑如枯纸,又极低极弱。他将瓷杯举在半空,“这是……我先前所中之蛊。他如要解毒,应用得到。”

秋葵心中还惊讶未定,盯着他未肯便接。关默咳嗽一声清了几分喉音,又道:“你宁神,蛊虫已死了。”

秋葵才看向瓷杯——那是武侯园的屋里用作水杯的,念来关默那处也无有其余容器,故此将水杯拿了过来。隔空垂目,只睹那杯中蛊物鲜血淋漓,形状可憎,昏黄廊灯之下虽看不清本色,也能约摸辨出是个蚕虫模样。她心中厌怖,不过沈凤叫蛊毒发作是真,她虽憎恶也只好接过。“你为何要一直假装不会说话?”她不念多看杯中,放在扶栏,追问的语气气焰万丈。

关默的眼光却追随着杯子,“装?”他语气衰弱,面无人色,“此物——便是我无法说话的缘由。”

“……这么说你方才不是服毒自尽?”秋葵忍不住再瞥了杯身一眼,心中念起适才沈凤叫那番话来,不免起心试探:“……这毒蚕令得你不能说话——是不是与关非故有关?”

关默眼光忽剧烈动荡起来,秋葵便知多半说中,接着探他话头:“所以你连关代语都遣走了,你不念叫他晓得此事。”

关默面色重归黯淡,良久,方嗤笑一声:“就当我是服毒自尽。人间既无活路予我——你们便由得我一死就好,何必费心留我性命。”

秋葵不免冷笑一声,拿话讽他:“这么随便就觉得没了活路——你还当真是不争不抗惯了?你就没念过,你若死了,幻生就落在旁人手上——连关代语都要落在旁人手上?”

关默苦笑,“幻生?——从来都不是我的幻生。代语——也不是我的孩子。我不过是我爹养的一个蛊人,我能得到什么?现在落在你们手上,更不过是你们的棋子。——我能争什么、抗什么?”

秋葵心中顿然巨荡——底本沈凤叫只是推断关非故或未曾妥待他,令得他自小受了不少毒痛,可若竟是“蛊人”——个中残忍又远超所料。

她不动声色。“既是‘蛊人’,你却还要叫那一声‘爹’?人间没有一个‘爹’,能这样待自己骨血的。我们——至少没那般折磨过你。”

“是么。”关默道,“若要论骨血论至亲——最终你用魔音夺去自己外祖父性命,又能比他不同?”

秋葵虽然极欲争辩,好在她还记得沈凤叫的言语,当下道:“我不与你分辩。你若念报仇,尽可找我。可这人间究竟何者才值得你拼上性命,你到现在都不大白么?——沈凤叫为何要救你性命,你到现在都不大白么?”

“我是不大白。”关默道,“该救我的人,从来没有救我。不应救我的人,却不让我死。我过来就是念问个清楚——你们究竟要我怎样。你们要我杀摩失——我的答案你们也应看到了。就算你们看不懂,沈凤叫也该晓得,他这一番‘吸髓’用在我身上,我功力所剩无几,就算活下来,自此也再没什么本事替他卖命——留我,到底有什么用!?”

“你以为他只是念应用你这一身‘功力’?”秋葵忽转开面去,望着栏外那个昏黄的夜,“没了一身‘功力’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哪一个……还不是好好活着?你若不活下来,又怎么晓得没有用?”

“‘你若不活下来,又怎么晓得没有用’……”关默似是回念起了什么,“这句话……很久了……”

秋葵转回头来,“关非故到底是不是你亲爹?为什么要将你变成了蛊人?”

“原来你不晓得。”

“……‘蛊人’这种事,怕是寻常人也念象不出。”

关默哂笑一声。“我与那天你们睹到的‘蛊人’有点不同。他不是为了将我炼成个‘打手’,而是为了一个特其余目的——为了——他当年修炼内功。”

“有什么内功要靠蛊人修炼?”秋葵不解。

“这个——说出来你就晓得。”关默道。“这内功在这江湖最出名的一次用法,大概就是打了朱雀一掌。”

秋葵忍不住轻吸了口气,屏了呼吸。

关默缓缓道:“自来江湖都传你父朱雀,幼年为寒性掌力所伤,哪怕后来他成为绝世高手,极寒内劲世所罕有,也始终未能康复,如此念来,那一掌之内力可谓高之极矣。可惜——可惜三支当年远遁江湖,幻生蛊术没人晓得。若是当年有大白幻生究竟之人替朱雀看上一看,便会发明——那一掌之所以难以康复,并非什么精深内功修为,此中邪寒,是来自于冰蛊之力。我爹当年借助某种举措,将冰蛊之力摄入了自己体内,与自身功力相合,将这极为强横之力化为己用,自然,也便能将之作为掌力击出。他本是幻生之后进,蛊术修炼不成能立时超群,若不是有此一手,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在同辈弟子中脱颖,终得这个执掌之位。”

“你说的这个‘借助某种举措’,就是通过‘蛊人’——通过你?可那时——四十年前?——你?一个婴孩?”

《行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武侠修真类型的网文小说,妙笔阁小说网(www.miaobigexs.com)转载收集行行最新章节,欢迎各位书友收藏加关注,追书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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