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1)

梁大牙被抓之后,背责运动的几个运动领导人曾经很严肃地坐在一起商量怎样处置他,窦玉泉当时没有领略表态。

集会之后,李文彬跟在窦玉泉的屁股后面,一直跟到他的住处。窦玉泉现在是代理司令员,兵权在握,在梁大牙的问题上他不表态,李文彬的心里就很虚。

李文彬向窦玉泉提出质疑,抗议其态度暧昧。窦玉泉繁重地叹气说,我也有难处啊。至于有什么难处,窦玉泉又不肯说出来。

两个人各怀苦衷对峙了一个多钟头,争论得很厉害,等江古碑找上门时,李文彬竟是脸色苍白,怒喜洋洋地摔门而去。

李文彬和窦玉泉究竟吵了些什么,江古碑不得而知。

窦玉泉对江古碑说:“你们好大的胆子!梁大牙如果是汉奸,当然该杀,可是除了说梁大牙给汉奸拜过寿,其余好像找不出几通敌的嫌疑。而拜寿那件事,王兰田同志调查了,梁大牙并没有跟敌伪有联系。梁大牙如果不是汉奸,把他拾掇成这样,他不是汉奸也是汉奸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积怨甚深,怎么得了啊,怎么得了啊。”

江古碑说:“你怎么这个态度?抓梁大牙你也是同意的啊。怎么处置,你还得拿意睹。”

窦玉泉说:“你是特委代理书记,也是此次运动的主要背责人,要我拿什么意睹?我撑持你。”

然后,就不说话了,起身从饭桌上取出一本书,悠忽悠哉地翻了一阵子,说:“好了,这件事情你们自己拿主意吧……昨晚我读书,有一个字,是眼面前的,就是念不起来该读什么音了,老江你来帮我看看。”

江古碑凑过去一看,不以为然地说:“串下一个心,患嘛。怎么连这个字都记不住了?”

窦玉泉笑笑,说:“是了,患难的患。”

江古碑愣了半晌,还是不得方法,死缠着要窦玉泉拿意睹,窦玉泉不耐烦了,说:“分区政治工作是老张背责,你不妨听听他的念法。”

去找张普景的路上,江古碑颇费了一番思量。这一次斗争是白热化了,关于梁大牙的问题确实是个棘手问题,当真不能掉以轻心。他突然念起了刚才他在窦玉泉打开的那本书里看“患”字的时候,那两句话好像是关于虎呀蛇的,他一路念下去,念了半天,终于念起来了,那两句话是“放虎归山终为患,打蛇不死随棍上”。

就这两句话,让江古碑毛骨悚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念当初,在梁大牙汲引就任陈埠县县大队长的问题上,自己提出来,如果不提,就干脆杀了,不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吗?你不杀他,要是让他得势,他就要杀你,革命就是这样严峻。但另一方面的问题是,那时候梁大牙草莽一个,杀了就杀了,而现在梁大牙羽翼已丰,杀了梁大牙,还有牛大牙马大牙,搞得不好就要出乱子。况且,梁大牙是分区的人,窦玉泉意思有了,但领略的话没有,要杀梁大牙,没有代理政委张普景发话还是不可。可是,张普景那个死脑筋,他会发话吗?

江古碑停住步子,原地愣了半晌,后来决定还是先同李文彬通好气了再说。

当江古碑找到李文彬的时候,李文彬还在他的一时住处发呆,脸色照旧苍白,说:“老江,情况十分复杂,老窦这个人太让人难以揣摩了。”

江古碑问老窦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李文彬却又阳着脸不说了,只说:“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弄来弄去,把梁大牙抓起来了,他倒成结局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反过来说给我们帮忙出主意,你说这叫什么事?难道运动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吗?”

江古碑说:“革命就是你死我活,不能左顾右盼。前汉亡了有后汉,他们不干咱们干。还是要坚决斗争。”

李文彬长叹一声:“老江我跟你讲,我有预感,此次运动,弄得不好你我要吃大亏。”

当天晚上,江、李两人去找张普景,再次提出来要杀梁大牙,张普景的态度倒是很明朗,说:“纯粹运动’很慌张,早就该搞了。我同意你们把梁大牙的牙打掉,但我不同意把他杀掉。梁大牙的问题没搞清楚,你们说梁大牙和朱预道同汉奸有联系,老王证明那是他的策反工作,统战工作是绝密的,单线指挥,我们大家都无权调查。能够在桌面上说的,就是给汉奸维持会长拜个寿,就那两百块大洋的问题。但说他是汉奸通敌查无实据,所以罪欠妥诛。可以严加审讯,把问题弄清。我提醉你们,你们把那几个搞腐蚀的和卖枪开小差的杀了可以,但梁大牙要是死了,我是要调查的。”

如果不是张普景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梁大牙的那缕冤魂现在恐怕早就游荡在阳曹地府里,曾经开端考虑投胎转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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