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1 / 1)

李文彬最初听到梁大牙要到分区当司令员的消息,困惑自己是听错了,困惑是窦玉泉在作弄他。他坐在窦玉泉劈面的竹椅子上,喝着房东送来的大叶子山茶,索然无味。

但是窦玉泉严峻而繁重的表情,分明又在证明这是真的。

李文彬较着地瘦多了,这位年青的革命斗士近年来心力交瘁,复杂的斗争几乎耗尽了他的激情,而内部的运动又经常使他在激情过去之后,陷入到被动和困惑之中。在上次的“纯粹运动”中,他曾经有过长久的辉煌,他甚至把梁大牙这样一手遮天的人物都送进了诡秘的“改造院”,如果他坚定一下,按照窦玉泉的暗示,梁大牙恐怕早都魄散九霄了。

可是紧接着他就发明,离开了梁大牙,他仍然无法操作把持陈埠县的武装斗争。他更加始料不及的是,那场运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江古碑、窦玉泉和张普景等人纷纷受到攻讦和构造处置,他在陈埠县的处境也今后更加微妙。

奇异的是梁大牙并没有因此迁怒于他,反而一改往日的粗鲁,对他客气起来了,虚心同他交换了意睹,对于他在运动中的过错和过激行为也表现理解和包涵,当着县大队其他干部的面,真挚地召唤大家不计前嫌搞好团结,并且还给他增加了一名保镳员和六名武委会的干部,以确保李书记的安全。

可是……梁大牙越是这样做,李文彬的内心就越是不安。梁大牙的宽宏大量在给他带来安慰的同时,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自尊心。相比之下,梁大牙倒真的像是一个正统的受过优秀教化的职业革命家,而他李文彬却成了一个投机革命迫害同志的小人,一个被别人包涵和照顾的不幸虫。梁大牙对他越是客气,他越是感到同志们看他的眼光有些异常,于是心里便经常地泛起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涩,繁重的耻辱像一个挥之不去的幽灵,时时在他的心头飞来飞去。

如今,梁大牙再次升迁,竟然要成为凹凸山分区的司令员了,这对李文彬来说,无疑不是个令人利落索性的消息。

在听了窦玉泉透露的消息之后,李文彬愤愤地说:“这的确是胡闹。梁大牙算什么东西?充其量也就是个草莽豪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打游击他还凑合,可是把凹凸山分区交给他,把这么大个根据地交给他,这不是开打趣吗?”

窦玉泉坐在窗子下面,全神贯注地擦他的驳壳枪,擦净了,对着窗外的阳光照了照,瓦蓝的大镜面顿时溅出一汪湖水般的光晕。窦玉泉将驳壳枪再一次卸开,又将探条捅进枪管,缓缓地旋转,再抽出,再缓缓地旋转,仿佛要将那里面最隐秘的角落也探个究竟。

李文彬问:“分区党委和特委为什么不抵制?”

窦玉泉冷笑一声说:“抵制?抵制谁?大势所趋,谁去抵制谁就是狂犬吠日。分区党委是哪些人构成的?特委又是哪些人构成的?分区就只有我和张普景敢于发表自己的不雅点,其他的都是杨庭辉和王兰田的拥护者。特委那边,虽然是老江掌管工作,可这个同志你是晓得的,属狗的,有人势可仗他比谁都勇敢,睹势不妙,拔腿就跑。在‘纯粹运动’中,我们都有过失,大家都可以坦然检讨,该工作还照样工作,心底无私天地宽嘛,谁还没有个犯过错的时候?可是江古碑这个同志就不可了,像个丧家之犬,惶惶不成终日,追着屁股跟老杨老王检讨,听说还向梁大牙写了悔过书,人格问题都出来了。好了,不说他了。任命梁大牙同志担负分区司令员是老杨和老王向上级推荐的,是江淮军区的决定,这是无法改变的。我今天告诉你,就是要给你提个醉,梁大牙同志还是有优点的,有许多可取之处。在他还没来分区报到的这段时间,你要同他搞好关系。”

李文彬冷笑一声说:“我听窦副司令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让我趁梁大牙的分区司令员暂时还没当上,去向他表现奴颜媚骨?这样的事你们可以做得出来,我是不会做的。”

窦玉泉却不尴不尬,显得极有涵养,笑笑说:“老李你这话就有点偏了。大家都是同志,谈不上什么奴颜媚骨的问题。在‘纯粹运动’中,我们都有对不起梁大牙同志的处所,我们在态度上有所忍让,也是应该的。”

李文彬说:“这个人我越看越不像个好人,一身匪气,让他来当分区司令员,恐怕又要把他的军阀风格推广到整个凹凸山根据地了。革命,往往就是葬送在这些人的手里。”

窦玉泉笑道:“你认为梁大牙是反革命吗?”

李文彬说:“他现在在革命的环境里,就是革命的,如果把他放到反革命的环境里,他极有可能就是反革命。”

窦玉泉哈哈大笑,说:“这话以后可不能随便说了,这是中伤同志。”

李文彬说:“你老窦也不要跟我假装高风亮节,分区司令员没让你当,我晓得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实在也是怪我们自己脆弱,一是当初派他当陈埠县县大队长的时候,你们再坚持一下,就算不把他杀了,也不会这么纵容他。两是在‘纯粹运动’中,我还是下不了手啊,要是听了你的唆使,他早就没命了。”

窦玉泉正色道:“老李,那时候情况特殊,我对你的……那不叫唆使,只能理解是在紧急情况下采取紧急措施的一种建议。这个话以后最好不要再提了。”

李文彬却不识眼色,梗着脖子说:“老窦你也太心虚了。你怕什么怕?那时候念杀梁大牙的也不是你一个人,是革命必要嘛。那时候要是把他诡秘处决了,这个司令员怎么也该是你的了,我们也不用在这里怨天尤人了。”

李文彬说的“那时候”,是指当初逮捕梁大牙的时候,窦玉泉除了向江古碑请教了一个“患”字,在单独同李文彬一起的时候,则比力公开地说过一番话——他对于李文彬的信任大于对江古碑的信任,——窦玉泉说:“逮捕梁大牙非同小可,恐怕夜长梦多。运动倘若出现反复,老杨要是回来了,再把梁大牙放了,就是放虎归山了。此事不做便罢,要做就做到底,不能留下后患。”

李文彬当然晓得窦玉泉说的“做到底”意味着什么,窦玉泉并且还暗示他,可以在送给梁大牙和朱预道的饭菜里做点动作,反正特委社会部由江古碑掌握着,报个暴病死亡是瓜熟蒂落的事情。

但李文彬当时手软了一下,认为梁大牙和朱预道反正是瓮中之鳖了,“纯粹运动”是上级布置的,来势很猛,两分区光嫌疑分子就杀了七十多人,有的仅仅只是说了几句牢骚话就可以定死罪。按当时“纯粹运动”的态势,就算梁大牙其余问题都不成立,仅仅他给汉奸维持会长拜寿并送大洋一条,就可以杀他几次。革命是一件大公至正的事情,而窦玉泉的那个举措是很冒险的。再说,当时没判梁大牙和朱预道的死罪,这么大的事情,李文彬做起来底气还不是很足。

另外,李文彬几次摸了张普景的底,张普景都是一个态度,说:“不能像两分区那样搞,要按政策来,严格审讯,但是不能搞人身培养。”

如此一来,李文彬就没有接受窦玉泉的建议。现在,梁大牙不但没有成为“不纯粹分子”被消灭掉,反而日睹茁壮,连窦玉泉也不能不为自己当初的那个“建议”感到后怕了。

…………

窦玉泉最后对李文彬说:“老李,我还是要劝你,要跟梁大牙同志搞好团结。以后,我们都要在梁大牙同志的领导下工作了,要撑持他。至于说在‘纯粹运动’中同志之间有些磨擦,甚至有过激的言行,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是执行了过错路线。但是,我提醉你,这些历史的老账以后还是少提为好,以免在同志之间制造新的矛盾。”

李文彬激愤地说:“看来,凹凸山根据地的场合场面恐怕还真要梁大牙来控制了。我晓得你们……我说的是你老窦和江古碑,对梁大牙可以说是又恨又怕。只有张普景同志,对梁大牙是既不拥护也欠妥协,敢于攻讦,敢于抵制。我认为张普景同志的态度才是革命者应有的态度。我也是这个态度。梁大牙要是真的能把凹凸山根据地的形势领向光明,我就无保留地撑持他。而你们,恕我直言,对革命几都有点三心两意,睹风使舵,有投机革命的成分。”

窦玉泉不惊不乍,哈哈大笑,说:“好好好,我们都是投机分子,只有你李文彬同志是最彻底的、最无所畏惧的、最忠贞的革命者好不好?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来跟你争论的,我就是一句话,大家要搞好团结。什么江淮派凹凸派之类的话,以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说了,谁说了,就是搞分裂,就是犯罪。”

李文彬冷笑一声说:“老窦你不用怕,我不会向梁大牙告你的密。我就算不是彻底的布尔什维克,但是革命经验几还是积累了一些。但是,要我撑持和拥护梁大牙,我还得看他的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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