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深秋季节了。
这天是个晴气象。湛蓝的天空上有一轮耀眼的太阳,太阳边上有几缕淡薄的白云,白云下面群山起伏,峻岭嵯峨林莽葳蕤。在梅岭的绵延山脉之下,一条盘山河流割裂出一块小型平原,站在坡上看去,倒是一马平川。
梁必达的表情很利落索性,腰际别着一柄小巧的雪莱牌手枪,身披黄呢子军大衣,骑着一匹战马,一马当先,在川原上纵情驰骋,军大衣被扑面而来的金风抽丰掀起,在马背上高高飘扬,犹如猎猎作响的锦旗。
他的战马和他一样高峻慓悍。这枣红色的战争宠儿滚瓜溜圆,滑腻而齐整的鬃毛犹如凹凸的铜镜,光泽光耀。这是半个月前他率部攻打日伪曷苏据点缴获的重大战果——原来的那匹老马被他下放给分区伙食经管员老韩头了。
连续十几天,梁必达几乎天天遛马,意气风发地沉溺在征服和操作把持东洋雄性的亢奋之中,特别是当骏马从山峦的沟壑凌空飞跃的一刹那,他会在呼啸而过的风中抽出战刀,在空中旋转挥舞,并伴以雷霆般的吼声。
那种快感是巨大的,是前所未有的。死后,一个骑兵排紧紧簇拥,骑兵的后背上斜横着锃亮的马枪,前胸束着牛皮子弹带,子弹带上一律斜插着瓦蓝面儿的德国造两十响驳壳枪。马蹄急如碎雨,踏在土石掺杂的原野驿道上,溅出一路流星。马队犹如满弓射出的箭镞,在蓝天丽日下横空穿过。
当真是一腔豪情八面威风。
气象好极了,战马好极了,表情也好极了。
但今天之行不是遛马。在这样一个晴气象里,八路军凹凸山军分区司令员梁必达带领几十铁骑纵横于阡陌之上,可不是为了好玩。此次行动可以看成是一个仪式,他是以这种特殊的方法驱逐东方闻音的。
东方闻音到江淮军区受训两个月,对于梁必达来说,是漫长而又充满渴望的。彼此有情,都在心里,平时不起涟漪,遮掩得风平浪静,一旦别离,才晓得心底里那一炉烈火灼得灵魂何等疼痛。
在三分区的驻地寡兴集,梁必达同东方闻音会集了。
同东方闻音一起被梁必达接到梅岭的,除了江淮军区派来的一个保镳排,还有一个鼻子硕大头发金黄的洋人。
梁必达同东方闻音握手的时候,洋人在一旁咧着嘴笑,模样傻乎乎的。梁必达握着东方闻音的那只亲爱的小手,心里却在纳闷:妈的,早就听说中国来了许多外国鬼子,怎么东方闻音也领了一只猴?
东方闻音介绍说,这是盟军派来的不雅察员约翰逊先生,是到凹凸山抗日根据地来考察的。然后又对梁必达说了句悄悄话:“约翰逊先生这趟来很慌张,如果我们和山那边的刘汉英发生冲突,这位洋老兄要起调解作用。”
梁必达疑困惑惑地上下打量约翰逊,发明这位洋老兄确实难看,鼻子眼睛嘴巴都长得怪里怪气的,满身还毛茸茸的,站在近处一闻,身上好像还有狐臭味儿。而东方闻音出山受训两个月,脸上仿佛丰润了些,眸子也更加水灵了,满身透着遮掩不住的青春气息。在梁必达看来,东方闻音跟这个洋鬼子站在一起,两相比照,真正的天壤之别。
要是退回三五年,梁必达一睹到这样的家伙,没准会揍他一顿,哪怕人家没惹他,单凭那奇怪古怪的长相,也是挨揍的理由。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梁必达不是梁大牙了,梁必达是雄踞凹凸山一方的八路军长官了,并且是个文化人了,自然不会毫无事理地打人,尤其是洋人。
梁必达迅速就找到了感到,并把握住了对这位约翰逊先生的态度分寸,没有同东方闻音继续保持亲密的握手关系,转而将手伸向约翰逊,满心腻味又满脸堆笑,彬彬有礼地说:“欢迎约翰逊先生到我们凹凸山作客,我和我的部队将会成为你亲密的朋友。”
东方闻音在一旁暗暗惊诧:嗬,这个梁大司令,还真不能小看,不但交兵有两下子,竟然颇有外交风姿。别看这两句话很平居,没有必然的本质,普通的泥腿子工农干部还真说不出来,而从梁必达的嘴里说出来,既得体又流畅。
梁必达跟约翰逊表现了礼节,不由自立地向东方闻音睃了一眼,睹东方闻音喜滋滋地向他眨了眨眼,并且暗中竖了一下大拇指,心中更是春风得意。
没念到那只“猴”还会说人话,并且会说中国话,说得顿挫顿挫,上气不接下气。
“OK,中国的,八路军,为了,国际的,反法西斯斗争,做出了很大的,孝敬。我,代表,美利坚合寡国,不雅察团,向贵军致敬。”
梁必达哈哈大笑,并且很亲热地拍了拍约翰逊的肩膀,拍得约翰逊龇牙咧嘴,继续赔上傻乎乎的笑脸。东方闻音又介绍说:“这位是我们凹凸山野战军两旅旅长梁必达同志,他是一员虎将,在抗日战场上屡立功勋。”
梁必达吃了一惊,心念这个小闻音是怎么搞的,我这个处所部队的分区司令员,怎么又成了野战军的旅长了啊,这不是瞎吹牛吗?但转过脸去睹东方闻音朝他狡黠地笑,便晓得此中必有缘故,所以不敢随便乱说,于是催促上路。
上路之后,东方闻音骑上了梁必达特意为她带来的一匹雪青色的东洋高头大马,东方闻音从来没有操作把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不免有点怯乎。
梁必达说:“别怕,为了驱逐你,我驯了它半个月,这东洋牲口曾经成了中国人民的好朋友,乖得像头驴。你尽管骑,它要是敢撒野,我一枪崩了它。”
说完,扬起一鞭,打在雪青马的肥臀上,雪青马像是得到了号令,撒开蹄子耀武扬威地冲上了驿道。
东方闻音体小力轻,坐立不稳,急忙抓紧马鞍上的扶手,大叫:“梁必达快来,我要摔下去了。”
梁必达利落索性地大笑两声,两腿猛挤座下枣红马腹,追了上去。两马并驾齐驱,梁必达扶着东方闻音的后背,一嗓子吼得气壮山河:“同志妹你莫害怕,天塌下来有梁必达,地陷下去有梁必达,马跳起来还有梁必达。”
约翰逊在后面也骑了一匹黄马,慢腾腾地追上来,红光满面地说:“OK,OK,梁必达先生,是一个,很有浪漫情调,的军官,这在八路军的,军官里,是,不多睹的。我,很赏识,梁必达,先生。”
梁必达扭过脸去,冲约翰逊指手划脚地笑笑,并学着约翰逊的腔调,阳阳怪气地说:“OK,OK,我,也很赏识,约翰逊,先生。到了我的地盘,我,梁必达,要请你喝酒,吃野兔子。”
渐渐地,东方闻音适应了雪青马,脸色恢复了红润,梁必达紧开扶在她后背的手,两马并行。约翰逊和保镳分队知趣地落下一段距离。
梁必达问道:“东方,你怎么吹起牛来了,怎么说我是旅长呢?”
东方闻音说:“先俭朴地跟你说吧,战争形势起了巨大的变化,为了适应新的必要,江淮军区成立了野战军第八纵队,我们分区和四分区的部队合编组建成第两旅,号令曾经下到军区了,你任旅长,张普景同志担负政治委员。你们肩上的担子更重了,部队可能要推出凹凸山。”
梁必达怔了怔,忽地问道:“那你呢,我们还在一起吗?”
东方闻音说:“我们还在一起,不过我可能不在你的手下任职了,我另有任务。回去我再详细向你传达。”
梁必达黑着脸,半天不吭气,枣红马也善解人意地放慢了步子。梁必达说:“什么任务?跟我在一起就是你最大的任务。要是把你调离我的身边,就不适合了。”
东方闻音轻轻地碰了梁必达一下,眼睛里溘然涌上一丝忧郁,说:“现在,情况很复杂,日本军队就要投降了,可是战争并没有完毕。以后的场合场面也许更复杂。”
梁必达警觉起来了,说:“就是说,打完了日本鬼子,还要跟国民党打?”
东方闻音叹了一口气,说:“上级要我们做好准备,野战军的成立就是这个准备的一部门。”
梁必达出了一口粗气,突然笑了,说:“好啊,果然不出所料。说老实话,这些天我都有些犯愁,打了这几年仗,打出了经验,也打出瘾来了。我在念,我这个人就打打杀杀是块好料,豪杰也好,铁汉也罢,堂堂正正八面威风。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仗打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娘的还回到蓝桥埠籴粮粜米?那像什么话,不成体统嘛,我梁必达好歹是当过司令的人,没仗打了日子就轻飘了。好,好,好,就跟国民党打,老子先拿刘汉英这个牲口开刀。”
梁必达一连叫了几个好,往马臀上狠抽一鞭,人和马一起利落索性地往前腾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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