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崔两月的弟弟来访,又勾起了陈墨涵的一桩疑问。

当天午时,陈墨涵没在军部小灶就餐,回到家里,同俞真提及了这件事情,说:“我们原来没念到还会有出山的一天,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要为那些在战争年月里死难的人办功德。崔两月的事情好办,还有一件事情不好办。”

俞真云里雾里,不知丈夫所云,问道:“什么事?”

陈墨涵说:“关于你干姐妹的事。”

俞真大叫惭愧,说:“我原来幻念有这一天,我要去洛安州找她,可是忙得晕头转向,竟把这件事情记记了。”

陈墨涵说:“我看这事有点玄乎,我们在明处,她在暗处,以她那样的秉性,该找来的时候她自然会自己找来,她不找来,也许是有什么隐情。还是不要胆大妄为。”

陈墨涵之所以这样说,是经过深思生虑的。早在七两八农场接受“劳动改造”的时候,睹到了那个由“某某阿姨”派去的小伙子,他就阐发过“她”的处境。建国之后,先是“三反五反”、“镇压反革命”,然后是“反右”,再然后是“*****”,四面八方全民动员捉拿“四类分子”,根正苗红的人都险象环生朝不保夕,她那个身份,就更只能在“阳暗的角落”里潜藏了,露面之日,也就是大祸临头之日。就是如今,虽然曾经叫响了“拨乱反正”的口号,但有些政策还不是很明朗,这时候倘若请她浮出水面,仍然不是明智之举。

俞真说:“这些年来,可真是苦了她了,我多念睹到她啊。不是她,哪有我的今天啊。”说着,眼圈就红了。

陈墨涵说:“你也用不着伤感,她是死是活都很难讲。我们只不过是捕风捉影地猜测,也许底子就是个幻觉。我现在在揣摩一个问题,那就是,当年到底是谁派人去追杀她?”

俞真惊问:“那还有什么疑问?当然是刘汉英。”

陈墨涵说:“确实,这种可能性最大。抗战早期,刘汉英在蒋文肇的授意下,同日军有交易,就是通过川岛长崎。眼看抗战快要完毕,刘汉英怕暴露这个丑闻,派她去杀川岛长崎,这是符合逻辑的。但刘汉英又晓得她是莫干山的人,莫干山不明不白地死了,她又要向刘汉英讨还血债,刘汉英先下手为强,派人杀她,也是符合逻辑的。但还有一个事实不能忽视,李文彬也是她除掉的。我们晓得的事实是,除掉李文彬,是凹凸山分区委托刘汉英帮忙的,她是在杀了李文彬之后被杀的。这里面就有新的疑点了。据造反派说,她的手里有李文彬临死之前留下的一封遗书,李文彬在信里披露了当时凹凸山分区有人向敌伪透露了他的行踪,有杀人灭口的动机。追杀她的人,还不但仅是刘汉英派去的,还有另外一路。”

俞真惊呆了,脸色都变了,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说……”

陈墨涵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俞真的失措,说:“她的最后一段时间是跟你在一起度过的,你回忆一下,除掉李文彬的进程。”

俞真镇静下来,开端点点滴滴地回忆,说:“她的手腕是化装成一名伪军的军官太太,我是她的佣人。我们是在一次酒会上同李文彬接触的,后来李文彬认出了她,但是李文彬没有说出来,记得她曾经跟我说过,李文彬之所以没有暴露她,是念报复一个人,李文彬好像还说过逼上梁山之类的话。但是,他没念到,我们那时候对他的报复不感兴趣,还是把他杀了。我们两个人都开了枪。”

陈墨涵顿时振作起来了,问:“李文彬有没有交给你们什么东西?”

俞真说:“没有。至少我是没有看到。但有没有交给她,我就不清楚了。”

陈墨涵击案脱口而出:“俞真,现在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了。如果她当真还活着的话,那么,上次到凹凸山七两八农场找我的那个小伙子就是她派去投石问路的。她有话要跟我们讲,并且不是针对刘汉英的,是冲着我们内部人的,这个人也许现在还身居高位。”

俞真再次震惊:“难道……梁……他真的……?”

陈墨涵挥了挥手:“嗨,你念到哪里去了!关于当年凹凸山分区委托刘汉英下令给高秋江除掉李文彬的事,就是在七两八农场劳动期间梁必达告诉我的。我们那两年说的话车载斗量,没念到还会复职,也没有顾忌了,说的都是真话,他连他后来在丹东跳舞的时候把一个苏联女人的……他咬人的事情都说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梁必达这个人,粗中有细,该智慧的时候智慧,该坦率的时候坦率。智慧的坦率和坦率的智慧结合起来,恰到利益,就是他的魅力所在。我跟你讲,凭我的断定,在李文彬这个问题上,梁必达是明净的,张普景也是明净的。其余你就不要多问了。没有事的栽赃也栽不上,有事的跑也跑不掉。”

这以后,俞真几次要去洛安州坐镇寻查,都被陈墨涵制止了。陈墨涵坚持一条,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她既然不出现,就自有不出现的事理。如果她曾经不在人间了,找也是徒劳,还是把这个悬念留到离休以后去解比力妥当,那时候无官一身轻,没有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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