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权臣正文卷第三百九十章捷报终达，人前显圣！宴会席间，夏景昀和薛文律同坐在主位上。 万玄明领着一帮权贵子弟坐在了左手一侧，北梁寡人和其余如李知义徐大鹏等人坐在了右手一侧。 各自落座之后，夏景昀微笑问道：“看你们方才热火朝天的，都聊什么呢？” 万玄明正待说话，薛文律就曾经抢先笑着答道：“正提及建宁侯为贵国屡立功勋，却在朝野之间赞誉不多，于是有不少人在为您打抱不平呢！”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从容的笑，仿佛是老友相聚的随口闲聊普通。 来了南朝中京已有多日，他还未曾与这位南朝年青一辈所谓的第一人有过直接的接触。 但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他倒是晓得不少，不但崛起之经历堪称传奇，并且入京之后，先斗首富之子，再与权相争锋，最后在绝境翻盘太子，以弱冠之龄跻身中枢，声望直达巅峰。 但是，这当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己就是被外人胡乱吹嘘对象的薛文律持着深深的疑惑。 尤其是在睹过了白云边这种所谓的南朝俊才之后，这种疑惑更是达到了巅峰。 那种无赖贫嘴之人都能窃居高位，安知这夏景昀不是又一位沽名钓誉之辈。 不过眼下这都不慌张了，南朝北疆中路和东路防线相继崩溃，南朝军魂所系的无当军在劫难逃，十五万大军如平地压顶，大势在大梁，同样也在代表北梁的他的身上。 那些南朝勋贵的后人曾经用现执行动证明了他们的脆弱和立场，若是能借着这个势头，将这位的风头压下去，那便是自己在南朝最便捷的成名之路。 在白云边那狗贼身上受的憋屈，都要在这夏景昀身上找回来！ 而后再带着名利双支的结果，风风光光地回朝。 所谓南朝双璧，父王拾掇姜玉虎，本世子拾掇夏景昀，这才叫上阵父子兵！ 就当他在脑海中转着那些纷繁念头时，夏景昀仿若不识此中凶险般轻轻一笑，“世子这就是说笑了，本侯是立了些功劳，但朝廷已有封赏，至于其余的，各花入各眼，何必强求呢？” 薛文律心头一喜，果然不过尔尔，上套了！ “所以，建宁侯也觉得他们少给了你几分应得的赞誉？” 夏景昀轻笑一声，反击道：“世子对此仿佛很重视？莫非贵国之风气，与我朝还大有不同？” “这是自然。”薛文律自傲地点了点头，看着寡人，朗声道：“在我大梁，朝廷与万民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位有功之人。凡雄壮之人，民皆赞其义勇，而朝廷嘉其军职；凡智谋之士，民皆颂其聪慧，而朝廷擢其官位；于是八方来投，万民力助，文武之道，蓬勃而生，善战者繁，善政者多，豪杰不使其埋没，俊才必使其得用，经年累月，国力日上，自然兵强马壮，民富国强。” 薛文律侃侃而谈，就是要借着如今的赫赫兵威，在这帮南朝青年才俊心中，种下一颗北梁非是蛮荒，更是“吾乡”的种子。 至于效果如何他不管，有一两个被他拐走都是赚，就算一个也没有，这番话传回大梁，也必能得记一功。 而下方堂中，在一种慕强心理的作用下，竟有不少人信了他的邪，听得一脸心驰憧憬，好似在大夏暂且还郁郁不失意的他们去了北梁就连忙能飞黄腾达普通。 夏景昀的脸上，照旧带着从容的笑，正待开口，门外匆匆跑来一人，朝着夏景昀一脸埋怨道：“你来怎么也不提早跟我说一声？” 夏景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了无奈，“你跑来作甚。” 一旁的薛文律登时跟吃了苍蝇普通，无语道：“白大人，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白云边摆了摆手，“此一时彼一时，这等好戏绝对不能错过。你们聊你们的，我今日不插嘴。” 说完他看着万玄明，“万公子，本官坐哪儿啊？” 你站着，站哪儿都行！ 万玄明心头暗骂，但却只能站起身来，尊敬道：“白大人且坐，在下再寻个位置便是。” 白云边倒也不推托，好在万玄明旁边的人也识趣，纷纷挪了挪位置，鸿胪寺卿也赶紧亲自加了案几和坐垫，让万玄明也挨着坐下。 “说到哪儿了？你们继续。” 劈面的耶律文德心头冷笑，开口道：“方才世子殿下说了，我朝人尽其才，文武并举，豪杰必不埋没，俊才必得其用，不使得庸人窃据高位，而贤能不得伸张。” “哦哦！”白云边点了点头，一脸由衷的赞成，“这话应该不假，不然也不会派你们三位来出使。” 耶律文德瞬间僵住，徐大鹏等人辛苦憋笑，而另一边的勋贵子弟们则默默低下了头。 夏景昀一边暗自感慨白云边这张嘴是真该撕了，一边则佯怒道：“乐仙兄，今日诸位齐聚，本侯前来，也是受了万相之托，前来旁不雅赏识的，今日还是要稳重些。” 白云边拱了拱手，“好好好，本官专心吃喝。” 夏景昀这才看着薛文律，微笑道：“世子殿下所言，倒是令人向往，但本侯却以为，一国之事非止于文武，亦当有礼法、道德，所谓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若仅有智谋之士谋算于内，勇猛之将征伐于外，泱泱大国，如何得安？势强则掠于外，势弱则榨于下，其与兽群何异？” “哈哈哈哈！”薛文律放声一笑，“建宁侯功勋卓著，在下本以为自当洞悉人间弱肉强食之本质，何故做此陈腐之言？” 他慨然道：“念我大梁，占地广袤，兵强马壮，从属之国数十个，控弦之士数十万，虎视世界而囊括宇内，一朝发难而世界莫之能御。兵戈之下，所谓礼仪道德，何堪一击？试看今日之饮马原，胜背操于谁手？大势又当如何？” 夏景昀听完，却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看着下方寡人，“今日乃是诸位齐聚议事，诸位对世子殿下之言有何意见呢？” “侯爷容禀，依在下之愚睹，北梁兵戈之盛，确实远胜于我朝，说明其政其制确有可取之处。” “在下亦是赞成此言，治国如为人，当初建宁侯在我国子监迎春宴上有言，睹贤思齐，睹不贤而内自省也。如今我朝为礼法所缚，羸弱难当。大梁既强，我等自当虚心进修。” “此言大谬！诚如方才建宁侯所言，大国之政，非只征伐侵略，更有教化子民、抚育公民、肃清廉政，大兴礼教等等。我朝华夏正朔，泱泱大国，何须舍本逐末，而学化外之民？” “你这话才是无知而狂妄！如今已是什么场合场面了？还沉溺在虚妄的梦境中不成自拔呢？我们既是泱泱大国，为何在两国之争中落败，还不值得我们好好反思反思吗？” “是啊，曾经我们威服四夷，万国来朝，但如今，我们先丢雨燕州，再败于饮马原，在内还有烽烟处处，我们还不反思，还要自卑，不好好念念这国到底怎么了，未来必然还会有更多的失败的。” “向强者进修并不成耻，抱着狭隘的自卑和狂妄，谢绝向优良的事情俯身，以至于自己愈发掉队而衰弱，这才是真正的可悲！” “大梁曾经为我们的前路上点起了明灯，我们若是还沉溺在脆弱而繁华的虚妄中，迟早要遭到更大的攻击！” 下方议论纷纷，畅所欲言，但零零星星的撑持，总是被仰慕北梁撑持进修北梁的人所压制。 夏景昀默默听着，心头轻轻一叹，自己来这一趟果然是没错。 这些未来都将走上朝堂的年青人，本身心智就还不够成生，若是就这般被夺去了心智，对未来的大夏而言，将是一场灾难。 他记忆中的灯塔的往事，或许就又将再度上演。 他看了一眼笑容得意而自信的薛文律，轻咳一声，转头望向寡人，“诸位之言，各有事理，但我有一言，也念请诸位听听。” 寡人闻言连忙支声望来，不但是因为夏景昀显赫的身份，更因为他确实在过往的事迹中积累了极强的声望。 非论是等待还是嫉妒，全部人都念听听，这位年青一辈第一人，能说出些什么话来。 薛文律也笑看着他，夏景昀的声望越高，将他踩下的支获就越大！ “当今世界，南北争锋，边陲之地，小国林立。世事纷扰，形势复杂，沉溺在天朝上国的好梦里固步自封诚不成取，但数典记祖，背弃先贤，全盘否定己身亦不成取。当取其精髓，去其糟粕。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方为正道。” 他看着寡人，“非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断了自己的根和脊梁，我们没那么差，别人也没那么好。” “既然我大梁没那么好，贵国也没那么差，那两国交兵如今为何屡屡失败？建宁侯莫非是不念承认？” 眼睹着夏景昀的话，让下方诸位的神色都有了些变化，薛文律有些不够风姿和客气地插话打断。 白云边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扭头看着不远处的鸿胪寺卿，神色既带着几分嫉妒又有着几分无奈道：“我劝你准备好纸笔，多是你的一场机缘。”
鸿胪寺卿愣了愣，但急速悄悄起身。 夏景昀洒然一笑，“胜败乃兵家常事。贵国也曾被我朝打得落花流水，破梁山之名如今亦不为贵国所承认。一战之事罢了，何至于动辄开端反思起国体来了？” 薛文律摇头轻哼，“建宁侯此言大谬，我朝当初一败，便痛定思痛，新皇登基之后，便厉兵秣马，终有了今日之胜。在下之建言，实则对我朝晦气，但今日之宴乃是在下所提议，在座之人亦皆为一时之选，在下自当言无不尽，而后回朝，再与诸君针锋相对而已。” 夏景昀脸上的笑容缓缓支起，如白云边、徐大鹏等人都晓得，埋钩子逗傻子的阶段完毕了，要进入正题了，纷纷悄然坐直。 “世子今日之势，今日之言，皆建立在我朝在北疆大败，贵国之铁骑雄兵气势汹汹，威震八方的根底之上，意图借着这一场大胜震动我朝之机，一改贵国在我朝士子心中之形象，甚至推拢一帮亲昵贵国之人，以成就你此番出使之功绩，对吧？” 薛文律也不傻，睹夏景昀支起笑意，便也悄然打起精神，但没念到夏景昀一改先前的和风细雨，言辞仿佛夏至傍晚的狂风暴雨般朝他涌来，他被说中心思，强撑着道：“难不成建宁侯认为这一战还有不一样的结果不成？” “当然，本侯始终相信安国郡王，相信我朝将士们。他们还在前线血战，我们凭什么在这儿定论他们的成败！” 斩钉截铁的话，说得场中许多年青人胸中热血一荡。 薛文律冷笑一声正要开口驳斥，夏景昀却压根没给他机遇，直接道：“但是，我现在要说的，却不是要为大家阐发我们为何能胜，我是念告诉诸位，若是我们真的败了，又当如何？” 薛文律愕然，下方的年青人们也齐齐愕然。 夏景昀缓缓扫视一圈，仔细道：“败了，就必然意味着我们错了，北梁对了吗？” “诸位，强权从来不能代表谬误。我们从不信奉谁的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有事理！” “事理就是事理，它不应为任何东西让路，也不应为任何其余东西而改变。” “在学院里，师长是权威，他比我们强，但是我们可以骄傲地高喊，吾爱吾师，吾更爱谬误！” “在官场上，上官是权威，他比我们强，但若是他们胡作非为、枉顾朝廷重托、怠政乱政、鱼肉公民，我们一样可以勇敢地反对，不同流合污，不平服于强权，因为圣贤教导过我们，忠君爱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在生活中，我若为强，不恃强凌弱；我若为弱，不阿谀事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这些，都是根植于我们大夏子民心中的道义，曰仁、曰义、曰礼、曰智、曰信，共同构成了我们引以为傲的泱泱大朝气量气度！” “这些东西，绝对不会因为一场战事的失利而变得掉队而愚昧，那些寡廉鲜耻的光秃秃的利益交换，更不应成为我们的追乞降秉持的准则。” “纵使此番无当军败了，那又如何？三军可夺帅，匹夫不成夺志也！我们的事理在，我们的路就在，大夏的脊梁就在，就总有一日，可以卷土重来，报仇雪恨，但若是断了脊梁，舍了底子，那才是成了无根之浮萍，失了大道之根基！” “今日之言，实乃有感而发，惟愿诸君谨守本旨，不改汝志。便如当日涂山的三位老先生赠予这位世子殿下的话，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一双双赤红的眼睛，闪烁着热血的光芒，甚至好些被族中算计洗了脑的权贵子弟，此刻都感到有豪情在胸中激荡，有意气在脑海生根。 鸿胪寺卿手忙脚乱地记录着，感到一个天大的机缘砸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自己不说升官，至少也要扬名了！ 场中一片亢奋，耶律文德和元文景以及北梁寡人都面色凝重，这夏景昀还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将他们的盘算推翻，引得寡人如此冲动。 薛文律却并不慌张，冷笑开口，“夏大人真是好口才！就是不知在我大梁铁骑马踏华夏之际，你还能如此慷慨鼓动冲动地说着你那些听起来好听于事实却没有半分用处的花言巧语吗？” 一直温和有礼的夏景昀却面现怒容，“你住嘴！” “我朝先帝驾崩，又逢奸党作乱，更兼老军神仙逝，各州烽烟处处，正值内忧外患之时，尔等自称友邦之邻，先勾结逆贼，侵我雨燕一州，后趁势而来，意图威逼朝廷，攫取巨利。与此同时更是不顾信义，苦心孤诣，以倾国之兵而来，围攻我北境边防，屠戮我朝勇士。如此趁人之危、背约弃义，岂是堂皇之举，岂有大国之风！汝竟还洋洋自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辈有志之士，羞于汝等为伍！” “好！” “骂得好！” 徐大鹏等人率先鼓噪，接着便是群情激愤，捶桌高呼之声不绝于耳。 面临着夏景昀骤然的发难，薛文律强作镇定道：“任你如何花言巧语，也不能改变饮马原战事之结果，我朝铁骑所向，兵锋所指，你满口的仁义道德又能挡几刀几剑！” “本侯一直不肯以蛮夷称号于你，但你之言实在贻笑大方！你觉得你北梁很强吗？” “汝等自号帝国，但国中经济疏集而羸弱；汝等自恃武力强大，但国家治理之机构简陋而草率；汝等自称疆土广大，但实则是大巨细小的部落与属国的联盟，因利而聚，利尽则集。” “汝等之国，便譬如那兽群，在一头猛兽之带领下，张牙舞爪，声势惊人，有源源不息之利益可供，兽群便可愈发壮大而凶狠，但一朝遇挫，便会各寻生路，各奔东西，而至分崩离析。这便是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如今汝等侥幸得遇数十年之战争，更当心怀感激，不念却行此无信无义无耻无德之举！安敢在此大放厥词！” 夏景昀的话，在房中回荡，引来阵阵热血的叫好。 “侯爷说得好！” “北梁蛮夷不知廉耻，安敢在此饶舌！” 薛文律强撑着镇定，饮马原之战的铁打优势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支撑，“盼望在贵国兵败的消息传来之后，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无需夏景昀开口，下利便连忙有人怒吼道：“便是失败，那又如何！一战输了，那就再来便是！” 薛文律冷哼道：“知错而不改，就是尔等这等心态，才注定了你们的失败！” “公子！” 就在这殿中一片吵嚷之际，公孙敬几乎是以爬升般的姿式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房中，然后看着夏景昀，“公子！北疆大捷！” 这话一出，举座纷乱的声音瞬间消失无踪，一道道眼光都震惊地看着公孙敬。 夏景昀的心瞬间狂跳起来，但身为影帝，他岂能露出半分慌张，从容微笑道：“别急，喝口水，慢慢说来。” 一旁连忙有识趣的人倒了一杯水，公孙敬一口闷掉，喘匀了气，朗声冲动道：“安国郡王绕道奇袭烈阳关胜利，而后在饮马原大破豺狼骑，阵斩豺狼骑主将薛横山，而后在雁回关再败雪龙骑主力，最后于青川关外，击败控鹤军和雪龙骑残兵，一日之间，三战三胜！斩首三万两千余级，消灭和俘虏北梁人总计九万余人！北梁镇南王大败之后率残兵逃窜，安国郡王领兵追击！北疆！大捷！” 夏景昀哈哈一笑，举杯起身，朗声道：“诸君，如今可知忠勇之士，有何等之伟力乎？” 寡人慨然高呼，“知！” “可知不义之师，有何等不堪一击乎？” 堂中声音更壮，“知！” “可知我大夏正朔，无需进修北梁之虎狼蛮夷之道乎？” “知！” “诸君！为安国郡王贺！为无当勇士贺！为我大夏贺！” “为安国郡王贺！为无当勇士贺！为我大夏贺！” 整齐的呐喊声中，哐当一声，憋得满脸酱紫的薛文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地。 但除开他带来的北梁人，曾经没人再在乎他。 一碗欢庆之酒下肚，夏景昀微笑道：“诸君且欢饮，本侯要速速进宫，商讨战后诸事，就失陪了。” “侯爷辛苦，侯爷慢走！” 整齐的问候声中，一个个年青士子看向夏景昀的眼光，充满了狂热。 一战奠定新军神之名的姜玉虎远在天边，夏景昀就是他们眼前的神，他们读书人的神！ 白云边也跟着起身，看着扶着昏迷不醉的薛文律的耶律文德和元文景，叹了口气，在他们伤口上无情地洒了一把盐，“你们跟我闹闹，顶多受气，跟他闹，那是要命啊！” 说完，摇头离去，带着又一次亲眼睹识到夏景昀人前显圣的深深遗憾。 “姜玉虎那莽夫还真有点本事！” 轻轻的嘀咕被堂中骤起的欢呼雀跃声掩盖，旋即吹集在风中。 今夜的中京城，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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