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又瞥了白扁一眼，眼神无语又嫌弃。
“行，我走！”白扁俯首站起来，挺胸大步地走了出去。
识时务者为豪杰。
但他也没有再出府去寻沈知蕴，他知晓，公子此时最需一个人静静。
傍晚的时候，日头渐渐埋葬在山头中。
白霜山异色造化，霞光粉红，映在树叶上，留下了一道亮亮的金边。
沈知蕴坐在石头上，看着远山层云，霞光舒景，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一个石头滚过来，滚到她脚边。
她都不用转头就能猜出来死后人是谁，除了他也没谁这么闲了。
“在这儿坐一下午了？”顾晗书走过来不睹外地坐下。
“你我刚把对方差点搞死在诏狱里，还是保持些距离好。”沈知蕴淡漠地谢绝回答。
“在这儿山上，你还非要提朝廷上的事情，别太扫兴了啊同窗。”顾晗书手撑着后面，身子微微向后仰着。
“如何能不念着朝廷之事？我近来一直在念，我们这些人，争权夺利，是为了什么？自认为心中不赤诚，做官不为民，但对权势心中也无甚波澜，本是为了我母亲入仕的，如今也……”沈知蕴没再说下去。
顾晗书扭头看着她，她低着头，眼睛肿肿的，眼尾湿红，霞光照在她身上，侧颜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金光。
“心中不赤诚吗……”顾晗书仰面看天，“如果心中不赤诚，那么年前承州书院编写邪书之事，难道也是杨世林让你违抗圣意的吗？”
沈知蕴扭头看他，嘴唇翕动却没有说话。
“既然以前是为你母亲，那么以后就为你自己吧。”顾晗书语气轻紧地说着，却犹如一颗小石子，砸进安静的湖面，泛起一层一层的涟漪。
沈知蕴又看向远处，“我自己？我不晓得我自己念要什么。”
“那便走一步看一步，总有一天会有念要的东西出现，一件物品，一段生活，或者一个人。”顾晗书闭目说着，山顶的风吹拂在脸上，轻轻轻柔很舒服。
“那你呢？”沈知蕴问。
“我什么？”顾晗书搭话。
“你念要什么？”沈知蕴又转头看着顾晗书。
顾晗书没有说话。
沈知蕴又接着说，“一件物品，一段生活，或者一个人？”
顾晗书笑了，他看向沈知蕴，反问，“你觉得我念要什么？”
沈知蕴看睹他漆黑的眸子，但不像在朝廷上那样闭锁如深渊的黑眸，现在的眼眸是澄澈的无杂的。
沈知蕴不与他对视，看了一眼又转过头看向火线。
顾晗书以为沈知蕴大抵要说一句，我怎么晓得你念要什么？
“反正以前……你是很念科举的。”沈知蕴也把手撑在死后，远方的日头落的快，几句话之间，天色又暗了不少。
顾晗书愣了愣，“是吗……”
随后两人无言地看着远方红日粉霞，在安静中等待日落。
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夜色完全降临，看不到一点太阳。
山上开端吹起了冷风，寒叟叟的，和刚才凉爽轻柔的清风完全是两样。
他们两人竟然还能这么和谐地待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顾晗书站起来拍拍衣服，“还不走吗？深山夜里有大虫。”
沈知蕴还坐着不动，“现在下山也说不准会碰上。”
顾晗书去推沈知蕴起来，“走吧，你回祠堂伤心难得去，在山上又冷又没有火折子，很危险的。”
沈知蕴由他把自己推起来，“有的啊，有火折子。”
说着从自己腰上拿出一个火折子打开，对住口子一吹，一簇火苗就窜了起来。
顾晗书拿过她手里的火折子，又把盖子盖上，往腰间一别。
“现在没有了。”
沈知蕴眼角抽搐，失策了。
“那日在诏狱……”顾晗书开口，“你说我死了是什么意思？”
两人边走边说。
“我是说梦睹你死了。”沈知蕴解释道。
“那你有哭吗？有哀痛吗？”顾晗书问。
“有啊。”沈知蕴很老实，“梦里难得死了。”
这是顾晗书今天第两次猜错，他以为沈知蕴会否认的。
“我以为你会说没有呢。”顾晗书也很老实地说。
“为什么会没有呢？我们可是同窗啊。”
“很长远的同窗啊。”顾晗书感叹。
顾晗书又问，“那你的梦里我是怎么死的？”
沈知蕴回忆了一下，刚醉来时那个梦还很深刻，叫她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但隔了这么些日子，绘面和感受都变淡了。
“嗯……在水里泡发了，很肿很丑。”
顾晗书又张口，却被沈知蕴拍了下胳膊。
“别问了，大晚上回忆那个梦很恐怖的。”沈知蕴有些冷，抱着胳膊说。
顾晗书走得离她近了些，笑着说，“不是，我是念问，有你现在的眼睛肿吗？”
毫无疑问他又挨了两下拍打。
沈知蕴用手贴了贴眼皮，很奇异的感到，手指是冰冰凉凉的，但眼皮是烫的。
“顾晗书你摸我眼皮，是烫的欸。”沈知蕴停下来，推起顾晗书的一只手贴在自己眼皮上。
顾晗书的手指也是冷的，他感到到手指上又烫又软的触感，心神一动，有些愣神。
沈知蕴闭着眼睛看不到顾晗书的反响反映，半天没听到回音，把他的手放下，又问，“是不是烫的？”
顾晗书回神点头，“是。”
在手指放下的一瞬间，他甚至还能感受到沈知蕴眼珠子动弹。
“好奇异啊，明明我现在很冷的，难道是因为我近来哭多了吗？”沈知蕴继续用手贴着眼皮，冰冰凉凉的触感，让眼睛感到很舒服。
“你快看路吧，大晚上走山路还不好好看路转头就摔了。”顾晗书说着又把火折子拿了出来点上，往下走树叶盖住了月光，容易看不清路了。<!--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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