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女君怎么怪罪太君了?”
羊太君:……
“荀女君,不但仅是荀女君,就连大宗正,实在都清楚乔世子的为人,如果世子真念与陈郡谢结亲,绝对不会拜托羊太君,若论诚意任女君亲自提亲才显诚意,若论智谋,也必是央求琅沂公出面,乔世子底子没必要迫羊太君。因为其一,羊太君只不过为乔世孙的舅祖母,且与世孙感情生疏,羊太君出面提亲,只能显明对陈郡谢的不敬,导致陈郡谢疑惑乔世子有失联姻的真挚;其两,羊太君与陈郡谢,与荀女君并无友谊,由羊太君出面,陈郡谢底子不会器重。
除非乔世子是故意要开罪陈郡谢门,否则,为何迫羊太君出面?但论事实,荀女君虽觉羊太君措辞荒唐,却也并不懊恼,因为羊氏一族,底本也不是只有羊太君不知礼仪体统。”
“你……你放肆,你斗胆!!!”
“有理不在声高。”薛萱卿笑了:“羊太君自认为荀女君怪罪于你,那请太君说明,荀女君如何怪罪你?”
羊太君这下子是真被噎住了。
“黎女君好辩才!”郑十四郎再次助拳。
“我这不是好辩才,是我擅长思辨,我确定,这件事就是羊太君自作主张,念造成舆论,让世人认为乔世子恃功而骄,意图逼迫陈郡谢与之联姻,但这样的事,稍有思辨能力的人都不会相信,也只有羊太君才会觉得能够得逞罢了。”
羊太君灰溜溜地败走了。
薛萱卿转过身,看睹她的父亲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盯着她,她却莞乐一笑。
“你为何管这件闲事?难道,你真择中了谢十郎?”
“十郎是儿的知己,但他并不是儿择中的伴侣,儿择中的伴侣是……世界。”
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人休,薛名士被骇得眼珠子直往外掉,他伸手扶住了院子里起影壁作用的几叠湖石,闭着眼,努力摆脱眩晕感,萱卿急速上前扶住了父亲的臂肘,温声软语:“阿父别念远了,儿的意思只是愿为匡扶世界略尽薄力,可没那些惊世骇俗的念法,儿帮忙乔世子和任女君,是因为钦敬乔世子的高瞻远瞩,世子虽也为世族,可跟阿父一样,也看懂了如今的时势。
门阀政治不能让社稷平和平静,只有罢止内争,率大豫全数士勇扞卫江山不受夷国侵略,佐助国君施行仁政,使我东豫的子民真正得以休养生息,如此方能力够在长江以南,实现盛世之况,进一步规划如何支复失土,使世界再得大统,使华夏遗民摆脱劳役之苦。”
“你,你这丫头吓死我了。”薛父终于缓回了一口气,看着萱卿:“你可晓得这件事有多艰难?你当我真的就念以诗酒为伴,躲在这方宅院里日日贪杯,图私己一乐么?你没有经历过九王夺嫡之乱,没有感受过……眼看着洛阳城,倏忽之间就陷落于他国的铁蹄……那种万念俱灰,痛彻心扉……”
“阿父,女儿不孤独。”萱卿看着父亲的眼睛:“谁都晓得力挽狂澜的艰难,哪怕以生死作为赌注,不顾荣辱,付诸全部努力,也也最终仍会付之东流。可如今的庙堂之上,仍然有琅沂公一族,有乔世子,有邓陵周郎,甚至就连郑十四郎,他是长平郑的子侄,阿父别看他现在,仿佛全日间吊儿郎当,活像个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可他竟也有志向,他目睹着建康城中的那些辛苦劳作,却挨不过一场风寒的公民,他也有锥心刺骨的悔愧之情,他曾经感喟,世族巨室过着俭侈无度的生活,只冷眼看着贫苦公民挣扎于劳苦病痛,没有丝毫的怜悯心,没有半点内疚自责,这样的门第,还有何资格敢称钟叫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
他暗暗在思考变革之法,何为仁政,何为真正的礼义,他得出了答案,他意识到要改变现状,就必须打压那些骄狂跋扈的门阀,夺其宅田还归于民,没其府兵归属于国,而长平郑氏,必为此中之一。”
“这样的小儿,虽有这样的心志,但难成大事!”
“也许是的。”萱卿又笑了:“阿父,人活一世,所图的无非身心安愉,儿晓得阿父虽然大隐隐于市,只寄情于自然,以哲思感悟为乐,可阿父心里有痛苦,有不甘。”
最关键的是,她曾经检验考试过那样的人生了,她以为自己很康乐,但当人生重启,她却觉得那样的一生竟然极其乏味。
前生,因为有王太后,有心宿君,仿佛大豫的前景逐渐明朗,不再必要其余什么人物忧国忧民,可萱卿总忍不住去假设,如果乔世子、邓陵周郎,等等等等的人物还活着,他们能够等到太后、心宿君这对在朝的伙伴拨乱反正的时刻,大豫的步子是否会迈得更大一些,是否有许许多多的无辜公民,都不会平白丧命?
最关键的是,如果有他们活着,多场变乱不会发生,不会有宫变,王太后就不会香消玉殒。
重启的人生,不晓得世上会不会有王太后,那个聪慧却强韧的女子,现在不过是及笄之龄,没有再嫁作裴瑜妻,她现在是乾阳殿的中女史,她的人生轨迹曾经发生了改变,还有几人的人生轨迹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呢?
世上不但只一个更生人,有几人经历了更生?这些更生人,会导致几的风云变测,薛萱卿没有答案,也推断不出结果,她底本的计划是“应用”谢青,与谢六娘先为挚交,而后再念举措提醉谢六娘防范周郎之兄,可现在,周郎却曾经从襄阳脱身了。
她会略加修正计谋,但先睹谢六娘仍然是必需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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