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石头,百年的岩,千年的树木,万年的冰。
苏烨一直觉得,盛玄怨是个极其不懂风情的人,当然,现在照旧保持着这个不雅点。
在他亲自目睹几年前,一个两个的小姑娘往盛玄怨怀里塞情书,到情书被一封封送回去,说此中字迹含糊、或词不达意、或胡编乱造等等等等。此后,哪怕盛玄怨顶着那一张天人般的脸,越发俊朗,也没有别家的姑娘再敢贸然打他的主意了。
说到底,盛玄怨不是不晓得那一封封书信间的含义,他只是懒得去晓得而已,用得罪人的法子送回去,还能少了纠缠,落个逍遥。
所以,就算今日盛玄怨如此反常,苏烨也不会觉得他心里装了些什么。
*
一连几日,琼亦都早起去往校场和师兄弟们习剑,趁着空暇探听离此地近来的守台地点。
青枫镇离苏氏本家近,因而氏守台布设的远,琼亦计算着路途,倘若只靠轻功飞去,那可能有体力去,没体力回,必要近一全日,倘若她乘车前去,需得花费一日半的功夫。
更何况她底子没有这么大段的空闲时间。
要是能御剑飞去,不出半日就能跑个往返。琼亦拿沾了墨的毛笔尖在纸上往返绘着,连成了一条漆黑的线,她心道:可惜御剑飞行是破了境界的高阶修士能力做到的,我还差的远。
自古修士炼化真气,细分为八阶,从筑基起始,后以此为开体、凝气、驭物、化境、分神、天元和大乘。
“驭物”阶是此中的分水岭,也是外化真气,御剑飞行的开端。
作为分水岭,“驭物”此阶自然是极难达到的,也是一寡修士望尘莫及的门扉。
其突破,不像高位升阶般的化茧成蝶,必要压上性命去赌,准确来说,能否破境至“驭物”,除了考验修为、道心,其本质更接近一种形而上学。
有天赋又命好的修士,往往在两三十来岁能达到“驭物”阶,成为高阶修士;有天赋但命不好的,可能要往后延上个一两十年。
琼亦念,就连巨匠兄都还没升阶“驭物”,师父年青时也是年过及冠才达到的,我干着急这个,也没有用。
细细念来,琼亦觉得不如写封信寄到守台去。
说干就干,她铺开了一张新的白纸,用镇尺压平整,边念边提笔写下了一封慷慨陈词的书信。
至于为什么没有去找苏烨说这件事,因为琼亦这人一直秉持着做事先靠己的原则,只要是自己能解决的事,并不念费事他人。
更何况之前支配宿房一事,曾经费事过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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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玄怨自打那一日黄昏在南山边碰睹琼亦后,再没睹她来过这边。
他念过琼亦为什么不来,但没念过主动去问她。
本念随盛玄怨早起练剑凑个热闹的苏烨,连一个人影都没睹到,更确信是自己乱念猜错了。
这日讲议课,一脸严肃的夫子在讲师案台上立了顶卧香炉,他举起手中的三支香,道:“今日课程,不再围绕老夫抛出的论点进行讲议,而是在这三炷香的时间内,诸位各抒己志,撰写文章。”
说罢,随在夫子身边的书童开端为每人分发筏纸。
琼亦望着自己面前的大白纸,托住了脑袋。
有没有搞错?
听说学府的稽核是两月一考的,今日这算什么,随堂小测吗?
写文章倒不难,难的是在限时限题下写出好文章。
琼亦咬了咬笔杆子,只睹身前个个弟子们都提笔开端着手写了。坐在她前边的盛玄怨也曾经动笔,淡木色的长笔随着他半悬的手腕而动,下笔如风,唰唰的快,琼亦在他死后看得瞠目结舌,心道,不愧是盛玄怨,这才多久就念好怎么写了,可谓文思泉涌啊!
他高束着的黑发随着低头垂落下去几缕,光洁丝滑,宛如纤尘不染的浓墨短缎,随便一瞥就能睹到他墨靛蓝衣领下白玉般的后颈,琼亦支回眼光,念着夫子的要求,终于开端落笔写书。
琼亦的志向实在并不大。
她念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念和竺云萝还完债离开陆家,去江湖游历,惩恶扬善,除妖卫道。
仅仅是这样而已。
眼睹第三支香终于燃尽,夫子命书童支了弟子们的筏纸,又布置了些功课,离开室内。
琼亦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伸了个懒腰,却睹身前的盛玄怨极其罕睹地转身向她搭话。
“陆……溪言,你近日在忙吗?”
琼亦将毛笔架在笔放上,摇头道:“怎么了?你有事?”
“没。”盛玄怨沉默一阵。
琼亦念道:没事你来找我搭话,不是在找事呢。
不过对着他那张好看极了的脸,琼亦十分乐意继续聊下去,于是故意打趣道:“没事的话,你要和我说什么呀?”
盛玄怨哑着声不说话,琼亦能从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一丝丝努力思索的劲头,竟莫名有几分趣意。
“你之前说,要来看看尾巴。”憋了很久之后,盛玄怨终于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尾巴?”琼亦的嘴微张,困惑成了小圆,“什么尾巴?”
“是我给它取的名字。”
琼亦终于懂了是什么尾巴。她止不住地笑了出来,捂着嘴念压住笑声,可是那如银铃般清脆,又带着点让人欣怡的丝丝甘甜的笑音,从指缝间全溜了出来:“什么啊,你给它取名叫尾巴?!”
琼亦心里默默笑叹:怎么会取这个名字的呀!
哎呦!
不可,太奇异了!
盛玄怨也不晓得这个名字哪儿戳中了她的笑点,只是看着她笑弯眼的时候,浅色的眼睫连成一排,像只小蝴蝶扑扇扑扇,双颊鼓鼓的,还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这笑靥如春阳,亲人又有感染力,看得盛玄怨心里也舒朗了起来。
琼亦抬手,用指尖揩眼角笑出的泪渍,说道:“那我今日来看看。”
听言,盛玄怨点了点头。
*
晚些时候,琼亦来到了约睹面的地点,是学府后园子里的一处假山林。
假山修筑的很有美感,初入园中时,只觉山林重重叠叠,是一片洇了草色的远山黛,而步入假山林中,侧望成峰,露出种在此中的花树藤萝,又是另一番滋味来。
琼亦望着金风抽丰中日复一日萎靡的树藤,心念:来这宜川,实在也有一阵子了呢。
不远处传来了小狗轻吠的声音,琼亦精神一振,加快了步子往前行去。
转过一重假山,只睹一只有些发胖的小毛球撒欢地向琼亦奔来,并附着半嗷半汪的叫声,她睹此,急速笑着蹲下身子来接,“小狗,小狗!”摸着尾巴毛乎乎的脑袋,琼亦忍不住说:“几日不睹,你怎么胖得这么厉害!”
尾巴嗷呜地乱叫,一个劲地摇着尾巴,交游返回的让琼亦几乎看到了残影。她扑哧一笑,抱着尾巴站起来,向不远处的盛玄怨走:“我可算懂了为什么要叫它尾巴。”
盛玄怨移开眼光,道:“它的尾巴喜欢摇,很惹眼,并且喜欢跟着人,像尾巴一样。”
确实生动形象。琼亦感叹道:“我不过教了你一点取名的技巧,结果你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说罢对着怀里扒推自己的尾巴唤道:“尾巴!”
尾巴“汪!”地叫了一声,仿佛早曾经接受了这个名字。
“盛公子把它养的很好呢。”琼亦说。
盛玄怨从嗓子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嗯声,他不知为何会觉得琼亦对自己的称号,听着别扭的生分,道:“不然,你便直呼我名吧。”
琼亦念着自己时而喊他“盛公子”,时而喊他“盛玄怨”,完全随着自己说话时的表情决定,飘飘忽忽的,开口笑唤了声:“盛玄怨?”
唤完后,她又在心中细细将这表字念了几遍。
玄怨。这两字任看其一,字字阳深繁重,“玄”字虚妄,“怨”字恨心,怎会有父母给孩子取这种字,琼亦心道。
她不喜欢念这个名字,念得她心里像泛了层小疙瘩。
于是,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啊?”
盛玄怨回道:“我命格镇煞,字名阳阳,相为平衡,家中早早为我取好的。”他睹琼亦将尾巴放在了地上,跟在她死后往假山林里走。
琼亦揣摩着他意义相反的名与字,溘然,嘴里的话像流水普通顺了出来:“不然,往后我叫你盛颢吧。”
她也有些诧异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浮出一抹歉意的笑:“这样会不会……有些得罪?”
他说:“不会。”
两人跟着时跑时停下的尾巴,在假山园乱逛,盛玄怨睹场面微冷,问道:“陆溪言,那你呢?”
“我这个名吗?”琼亦心道:盛玄怨这人终于不动不动就叫我陆琼亦了。
念罢,她将手别在了死后,面上的笑意丝丝缕缕地集去了,“是我师父给我取的,他本意不过‘溪花与禅意,相对亦记言’。”
“我却觉得应是‘溪涧岂能留得住,终归大海作波涛’。”琼亦回头望他时,那双澄澈透亮的明眸里,闪着眼睫依稀投下的碎光。
盛玄怨先是一怔,后唇角轻展,“嗯。”他道:“那是另一番风貌了。”
琼亦听他懂了话间含义似的应答,咧嘴扬笑,又睹尾巴不知往前蹿进了哪个角落里,急速追去:“尾巴!尾巴跑掉了!”那青碧色的下衫裙在她奔跑的步子间起伏,灌了风,时浮时落,盛玄怨的脑海里顿时浮出一只蹦蹦跳跳的小青雀来。
在园子角落找到了沾上一身叶子的尾巴,小狗正欢喜地转着圈向匆匆赶来的两人示好,琼亦拍了拍尾巴的狗头,又顺手替它摘下叶子,睹已走到石林终点,再往前去又是绕到书屋去的路了,她回身向盛玄怨道:“既然走到这,我就先回去了。”
两人从碰面到现在不过一刻多钟,盛玄怨听她这么说,回道:“好。”
琼亦睹他一口应下,丝毫不因相处时间短促而稍稍挽留,心中底本有些迟疑,转念一念这是盛玄怨说的话,那可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出于客套,她还是颔首,说道:“回睹。”
盛玄怨应道:“嗯,回睹。”
眼睹琼亦走远,盛玄怨喝住要追去的尾巴,只睹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看着消失在园子转角的纤细身影,埋怨似地叫了两声。
盛玄怨蹲下身子摸它小脑瓜,自语说着:“你跑的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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