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林格！你念什么呢那么出神？” 或许是林格对着地图出神的时间太长，导致底本就没有耐心的爱丽丝更加不耐烦了，便直接出声催促，将他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年青人这才将眼光从地图上支回，一抬头便对上了格洛丽亚的眼光，海盗小姐的两颗眼眸中蒙着淡淡的灰色雾气，随着她上下打量的动作而缓缓弥漫开来，就像无尽海上悄然而生的迷雾，总是在旅人还未发觉时便已将他们的船只吞没。 林格从眼前这个少女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舛讹劲的气息，但这种感到转瞬即逝，很快就集失了，叫他捕获不到任何灵感。 而在仔细细致地打量了年青人一会儿后，格洛丽亚也终于开口，对他刚才的提议予以答复：“不过是一件小事，顺手就能做到。但是林格先生，你要大白，在大海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免费的，念要使令一个海盗为你做事，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林格略一皱眉：“你有什么要求？” “要求？我的要求很俭朴。”格洛丽亚咧嘴一笑，语气很是温和，却能让人听出她的坚定与不容置疑：“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是指直到我再次切换身份的这段时间，这条鲸鱼，或者说，这艘船，暂时就归我全部，听我指挥了。林格先生，你意下如何呢？” 分明不是在商量，而是单方面提出要求，但她还是用了询问的口吻，仿佛这种方法会让受益者的心理更好受一点。就这一点而言，我们的格洛丽亚小姐，虽是海盗，但也无疑是一名很有礼貌的海盗。 听到这个要求，林格的第一反响反映是费事。 “你又念干什么？”他无奈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往阿洛伊斯的首都海德布鲁斯堡前进，预计将会直接停靠在奥索尔山的山顶，没什么空闲去干其他事情，所以——” 所以，你要是念应用这艘飞在天空上的“大船”，去干一些海盗们都喜欢干的喜闻乐睹的事情，又或是像爱丽丝那样去寻找什么遗失的宝藏，且不说道德上能否接受，时间上就曾经不允许了。 魔女结社的大网正在幕后支紧，让年青人久违地感受到一丝慌张，他清楚只有动作够快，能力在魔女们支网之前找到一线生机。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林格可不会由着她们胡来——无论是爱丽丝，还是格洛丽亚。 可是格洛丽亚的回答出乎他的预料。 “没念干什么。” 海盗小姐轻轻往椅背上一靠，左腿翘起来搭在右腿上，然后将双手交叉着放在大腿上，漆黑的长筒马靴随着她小腿摆动的幅度而一晃一晃的，摆出了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放下你操的那颗心吧，林格先生，我什么都不会做的，原定的航行偏向不会改变，目的地自然也还是奥索尔山。换句话说，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那你提出这个要求的意义何在？” 林格不是很理解，为了逗我玩吗？以格洛莉亚的性格，就算改变了身份，也不至于恶劣到这种地步吧？ “意义？不必要任何意义——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种意义了。” 格洛丽亚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嘲讽的神色：“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说明你对我们这一行还不够晓得，林格先生。你得晓得，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不雅察地图、指挥船员、决定航向和目的地……都是船长的特权，也是我们不成坚定的权威。如果连这点权力都无法抓在手中，那我还有什么资格自称船长，自夸为纵横四海的大海盗呢？” 干我们这一行的……这种说法莫名有些微妙，总给人一种面临盗贼或匪帮的感到。当然，这三者现实上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受太多文学作品的影响，世人都对海盗怀有一种不切现实的好感，认为在大海上横行无忌、抵抗权威的劫掠者是一种异常浪漫的设定罢了。 现实上，海上的残杀、变节、阳谋和反目成仇，远比地上人的臆念更加残酷。就像格洛丽亚说的那样，假使有一个船长失去了行使不雅察地图、指挥船员、决定航向和目的地……等种种权力的资格，那么他离一场刀光剑影的叛乱也就不远了。 “所以——”林格总算回过神来：“这是在‘扮演’吗？” 格洛丽亚必要扮演好“海盗船长”这个角色，所以，即便没有任何意义，照旧要让云鲸空岛这艘“大船”处于自己的管辖之下，否则，这个船长就有名无实了，这和她当运动员时必然要参加雅米特杯锦标赛是一个事理。 “看起来你还不算太笨。” 海盗小姐评价道，正面承认了林格的猜念。 年青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虽然很有事理，但我总觉得，这不像格洛丽亚会说出来的话。” 如此强势的风格，倒有点像另一个人的风格了。 海盗小姐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却只是轻轻冷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大概是不肯继续与林格聊下去了，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道：“我得承认，这个角色相比上一个角色更来说，挺有难度，所以才更必要你好好合营，你大白么，林格先生？” 这反问式的口吻再次让林格确定了她的身份，只是不清楚她到底念干什么，因此没有揭穿，沉默了一会儿后轻轻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件事。而林格的合营也就意味着其他人的合营，尤其是依耶塔，理论上讲，她才是云鲸空岛的主人，但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要暂时把全部权让出去了。 无所谓，念必天使小姐不会在乎这种小事吧。 “实在，”一个金毛脑袋阳魂不集地从桌子下面探出来，用热切期盼的眼神看着格洛丽亚，左眼写满了权，右眼则写满了势：“我也能够合营你的，船长，只要你把大副的位置还给我……” 爱丽丝又开端趋炎附势了，这也是她的经典才艺，无论什么团体，都念过去掺一脚，并且尤其喜欢一步登天，刚插足就念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啥的，对权势的热衷令人不齿。林格甚至疑惑，假如天蒂斯愿意拿出一个魔女的席位来勾引她，说不定没节操的金毛女仆就当场答理了呢？
格洛丽亚对这种无耻之徒也看不上眼，她虽是海盗，但海盗难道就不必要操守吗？要问在大海上，海盗们最痛恨的是什么，一是风暴和海啸，两就是像爱丽丝这样反复无常的小人了。 为了贯彻好自己这个“正气凛然的大海盗”的角色，她对爱丽丝提议报以一声冷笑，动作优雅地抽出了悬挂在腰间牛皮挂带上的匕首，手腕微动，匕首便如一道银光掠过爱丽丝的眼底，准确无误地插在了那张铺展开来的地图上，恰好将它一分为两，匕首末端用棕榈油浸泡过的黑檀木柄还在风中晃荡着，发出铮叫的尾音。 “我可以容忍一次变节，但念要当我的大副，还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足够在变节后仍说服我大发慈悲的实力，以及足够应对全部觊觎你屁股下那个位置的敌人的实力，爱丽丝小姐，你对自己有信心吗？我对你可很有信心。” 格洛丽亚向爱丽丝咧嘴一笑，那笑容几显得有些恶劣：“勇敢的海上男儿无惧挑衅，你看，我都曾经向你发出了邀请，难道你还不计划证明自己？” 将匕首插在航海地图上，是一种另类的决斗邀请，并且多半带着挑衅的意味。在广袤无垠的海洋上，那些富有野心的家伙妄图推翻上位者而召集盟友时，经常会以这种方法立下盟约，因为损坏船长的地图就相当于损坏他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任何一位船长能够容忍这种挑衅，要么他死，要么往海图上插下匕首的人死，不会有第三种终局。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决斗邀请、礼仪、或者说不成文的规矩，并非航海期间与殖民期间的专利，早在伟大的探险家麦哲伦奉英格维尔王室之命，带领船队探索大海的终点时便曾经出现了。那时他的一些船员们厌倦了漫无止境的旅途，企图挟持船长后号令船队返航，于是在他独自一人对着海图出神，思考下一步航程的时候闯入了船长室，为首者将随身携带的匕首向麦哲伦投去，却被他躲开，只击中了桌上的地图，将其撕成两半，于是古老的传统就这么延续下来了。 这场叛乱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场失败，船员们被镇压了，没能取得预念的成果，但麦哲伦的船队也因此陷入混乱，在接踵而至的风暴中迷失了偏向，最终被卷入混乱海域深处，仅麦哲伦本人与大都船员得以幸免。他们误入了神秘的死者归乡以叙，在那里生活了十年才侥幸逃走，回归人类世界，以上情节在《以叙乡睹闻》中皆有提及。 爱丽丝不晓得这段历史，自然也不晓得匕首插上海图的背后深意，但她显然被格洛丽亚的气势震慑到了，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嘟囔了一句：“可我不是海上男儿，应该叫海上女儿才对吧……” 这话说的，要是你在我的船上，现在恐怕已是个海上死人了。 格洛莉亚悄悄翻了个白眼，睹爱丽丝如此怂蛋，估计是没法怂恿她跟自己决斗了，便将插在地图上的匕首拔起，潇洒地支回鞘中，懒懒道：“那你先去大海上历练几年，再来找我谈这件事吧。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大海盗犹如海上的国王，巡查自己的领土，也是身为国王的职责啊。” 她不给其他人反响反映的事件，便径自走向门外，随后在门口处停住脚步，右手拇指与食指曲成环状，放在浸润着灰雾色光泽的嘴唇边，轻轻吹了声口哨，天空上连忙便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回应，紧跟着一头毛色雪白的灰羽隼从天而降，落在少女的肩膀上，亲昵地用喙部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海盗小姐就这样抚摸着爱宠的羽毛，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寡人的视线中，留给她们的只有一个潇洒而又飒爽的背影。 “咻咻！” 柜台后的酒保小姐谢丽娅看着这一幕，也忍不住吹了声口哨，但她可没有要呼唤的宠物，单纯有感而发罢了：“原来当海盗是这么酷的一件事吗，或许我该考虑转行了？” “免了吧。” 没有了大海盗的威压震慑后，终于得以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爱丽丝，一脸颓废地趴在桌子上，对谢丽娅的念法不以为然，由于刚刚才被嘲讽了的缘故，她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火气：“你一个戋戋的旅人妖精也念当海盗？你配吗？没有那个能力晓得吧！” “那可未必。” 酒保小姐很有涵养，没跟她计较，而是一本正经地阐发着可行性：“我们旅人妖精最擅长的就是判袂偏向、寻找水源和不雅察气候了，这些不都是海上航行必要的技巧吗？何况还有神奇的妖精魔法，能够带给船员幸运，我听说在海上奔波的人都很信这一套。所以，谁说格洛莉亚船长就不肯意采取我了呢？” “啊这！” 爱丽丝发明自己竟无言以对，随即便有些慌乱起来，如果谢丽娅所言非虚，那格洛莉亚招揽她的可能性确实很大，甚至可能为了表现自己对人才的器重，直接将大副的职位授予她呢？ 那可是爱丽丝看上的位置，虽然现实上她曾经没什么竞争的盼望了，但爱丽丝看上了，就等于曾经是爱丽丝的东西了，既然是爱丽丝的东西，又怎容他人觊觎？ 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立即念出了一个祸水东引的计谋，扭头告状：“林格，你看看这家伙，明明是酒保却不尽职尽责，成天念着跳槽。长此下去，我们团队的气氛还能和谐吗？我看应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她杀气腾腾，柜台后的谢丽娅则翻了个白眼。 我看最损坏团队气氛的人就是你吧？ 林格看了看眼前曾经被匕首一分为两的地图，又看了看一脸忠心耿耿模样的爱丽丝，朴素的道德不雅再次受到考验，使他溘然之间觉得有些反胃。 他决定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于是年青人板着脸道：“爱丽丝。” 爱丽丝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哦？要我下手吗！早就等着这一天了！时机已到，今日起兵！” “你，现在去和格洛莉亚决斗。”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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