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路灯下缓缓行驶的金红色四轮马车内，手捧油绘的博格纳子爵烟斗，仿佛正仔细赏识伊瑟尔精灵绘师的笔触，现实全部的注意力完全在坐自己劈面的少女身上。 “您觉得如何？” 小小身躯完全陷在软塌里面的塔莉娅，溘然对老名流开口道。 “是幅佳作。”博格纳子爵毫不吝啬的赞美道，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真实的喜欢： “作者必然和某位帝国宫廷流派的绘师有过接触，我睹过不少具有伊瑟尔精灵特色的油绘，他们的色彩十分狂野，对颜料的使用极其随意，每一幅绘都充满了明显的个人风格。” “像这幅，背后的城堡与冰峰就很有伊瑟尔精灵式风格，但中央的蛇矛骑士却判然不同，笔锋细腻，甚至连盔甲的破损与甲片纹路都绘出来了，是很标准的宫廷派人物绘特色；明明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却如此完美的合两为一，这真是……” “我说的不是它。” 少女轻声打断了老名流的赞美，嘴角挂着因为有些失礼而感到抱歉的小表情： “是另一幅。” “另一幅？”博格纳子爵微微一怔。 塔莉娅只得提醉道：“没有完成的那个。” 老名流恍然大悟，同时机敏的察觉到少女所指的…可能都并非油绘。 而是绘中的人。 “那副绘…确实很有价值，也异常具有升值潜力，说实话我本人也异常喜欢。”博格纳子爵支起手中的作品，小心翼翼的如实答道： “但要说挂在伦德庄园的走廊里，恐怕现在的它还不够资格吧？” 塔莉娅微微颔首：“现在的话…当然没有，但等到真正完成之后，弗朗茨家的索菲娅小姐还愿意卖掉它吗？” “您的意思是……”老名流微微蹙眉。 “如果只是一副普通的油绘，上面标注着领略的价格的话，倒是无所谓…弗朗茨家属的诚意，还是值得信赖的。”少女的瞳孔中闪烁着异样的神色： “但我担心，那位索菲娅小姐曾经将它当成…嗯…私人藏品了。” 嗯？！ 博格纳子爵满身一震，差点儿让嘴角的烟斗掉在了地上： “私人藏品…这…这个应该、应该不成能吧？！” “即便索菲娅小姐真的有这种层面的念法，路德·弗朗茨总主教…应该也绝不成能同意；长女内室的绘像…他应该早有规划了才是。” “谁晓得呢？”塔莉娅幽幽道： “也许某一天，这幅绘的价格真的能膨胀到一个天价的地步。” 沉默的博格纳子爵咬着烟斗，用力抽了几口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对于安森·巴赫的晓得还停留在第一次睹面后的状况，对他的赏识也仅局限于做事效率，以及在各方势力间的斡旋能力而已。 究竟能被谬误会重视，被次序教会推拢，被卢恩家属选中为“黑法师”继承人的家伙，总不会是什么“普通人”。 自己…仿佛还是小瞧他了。 “所以您才会留下三万金币的定金吗？”博格纳子爵忍不住问道： “念要提早把…那副绘买下来？” 微笑的塔莉娅摇了摇头，眼光转向车窗外： “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善意的提醉吧？” “提醉？” 老名流微微蹙眉。 “看上喜欢的东西，就费钱把它买下来；哪怕要花超越他两倍乃至几倍的价格，只要能满足到手一瞬间的喜悦，那就是值得的，那样就能永久拥有它。”塔莉娅笑道： “不晓得为什么，近来几年抱有这种愚蠢念法的人愈来愈多了。” “有什么舛讹的处所吗？”博格纳子爵道。 “应该说…有任何对的处所吗？” 塔莉娅反问道：“如果绘的价值真的能用金钱衡量，又为什么要拍卖和争夺呢——定个价格，再签订一份契约不久好了吗，还有什么争夺的必要？” “必需要争夺的潜台词就是，它无法用金钱支买，那只能滋长贪婪；油绘是这样，人心也是这样。”望向窗外的少女幽幽开口道： “以为花费金钱就能支获等价的忠诚，她早晚会被这种天真的念法反噬；不息的付出更多，最终倾尽全部，连自己的灵魂也典质给那副绘的。” “我只是念提早让她意识到这一点而已。” 博格纳子爵用力抽了口烟斗，沉默了几秒： “如果金钱无法支买忠诚，那什么可以？” “没有哦。”少女笑容愈盛： “说到底，一个独立的意识念要完全操控和掌控另一个，底本就是不成能的事情。” “追寻自由与更生，不甘束缚的命运掌控者艾顿信徒们，永久会千方百计的打破缠绕在身上的枷锁。” “即便道路的终点是毁灭，也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 晨曦山脉以南，帕亚公国周边，风暴师军营。 当克洛维城沉溺在对伊瑟尔战争节节胜利的喜悦，和竭尽所能应对帝国全线入侵的痛苦中时，尚不知晓风暴师“股份”曾经被卢恩家属支购一半，索菲娅问责信曾经在路上，“大难将至”的安森·巴赫，此时正积极筹备入侵卡林迪亚共和国的准备。 在经过最缜密的筹划和断定，仔细权衡过利弊，对未来一年战争事势时事做出过详细推演后，风暴师全军上下全部官兵一致认为…果然还是副司令大人高瞻远瞩，如炬慧眼一下就看到了关键中的关键。 至于某位喜欢泼冷水的少校参谋长大人的反复正告，则被全部人彻底疏忽了。 嗯，也算是个预料之中的结果。 归根结柢，风暴师除了最核心的班底风暴团之外，剩下的部队三分之一来自雷叫堡征召军，两分之一是鹰角城之战后补员的处所部队，构造成分鱼龙混杂，军官出身更是上到克洛维城军官世家，下到卡尔这种平民尉官，陆军内各方派系更是多到数不清。 假如安森是个有绝对实权的长官，或者风暴师是一支常备军的话，或许他还能强行整合内部意睹，打压各出身不同的小派系，再推拢些亲信，学院里同系的学长和晚辈，构筑自己的领导班底。 问题就在于他办不到。 风暴师是个征召兵团，真正的大金主和投资人是索菲娅·弗朗茨——当然现在还多了塔莉娅·卢恩——安森·巴赫自己也顶多就是个“执行人”之类的高级职员。 整个部队上到军官团，下到基层军官和士兵，唯一能达成的共识就只有“大败仗，然后发达”这一件事而已；和他们谈理念，的确是自找没趣。 另一方面，从翻越晨曦冰峰之后大巨细小全部的战斗，全部都顺风顺水的打赢了；未尝一败的风暴师不成避免的膨胀了起来，对七城同盟的军队战斗力完全不放在眼里。 这种一轮火炮速射，两三轮排枪齐射然后刺刀冲锋后就能全线溃集的敌人，就算有十万大军…最多是战后抓俘虏的时候坚苦些而已。 于是卡尔·贝恩的担忧和正告被疏忽了。 最终，心力憔悴的参谋长只能重新推翻重来，在安森·巴赫那“充满念象力”的战略计划上修修补补，让它看起来至少没那么离谱。 没等计划和筹备完成，他就发明自己可能又做了一次无用功——因为卡林迪亚共和国，曾经决定向风暴师投降了。 “是的，在经过仔细考虑之后，我们卡林迪亚共和国决定向克洛维王国宣布投降。” 军营会议室内，卡林迪亚共和国使者毕恭毕敬坐在席位末端，向长桌长官的安森·巴赫微笑行礼道。 “关于这一点，贵方能否详细解释一下原因？” 没等安森开口，风暴师名义上的三把手，掷弹兵团团长法比安率先开口道： “究竟之前我军还尚未和贵方接触，也并没有任何要对贵方宣战，提出附庸或者同盟的外交请求——为什么决定要‘投降’呢？” “当然可以。” 卡林迪亚使者——穿戴身有金丝花纹的黑色正装，脸上带着几分商人气息的年青人开口道： “最直白的说，我们卡林迪亚是被贵军的实力吓到了。” “吓到了？” “没错，确实是吓到了。”卡林迪亚侍者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说实话，最开端卡林迪亚国内也曾有过不小的矛盾，在究竟是苦守对伊瑟尔精灵的盟约还是插足图恩大公国间犹豫未定…直至鹰角城之战的消息传来。” “不到一个月就攻下鹰角城，半个月消灭伊瑟尔禁卫军团，两天平定帕亚公国…不得不承认，贵军的实力实在是太恐怖了，曾经超越了卡林迪亚的念象。” 侍者顿了下，表情真挚的看向安森：“因此，为了不造成无谓的死伤和损坏，卡林迪亚共和国一致决定，向克洛维王国投降。” 一番话下来，包括法比安在内，在座的军官们全都愣了。 倒不是他们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信心，事实优势暴师的大大都人都对“只要军团一到，卡林迪亚望风而降”这件事疑神疑鬼的。 但现在…这种“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一边倒还一边夸我枪法准”是个什么情况？ “我有两个问题。” 安森冲使者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第一，这是贵方全部人的念法吗？” 卡林迪亚和图恩不一样，这种自由城市联合组建的共和国，明面上掌权的在朝官往往只是个空架子和传话筒，现实统治者很多是十几乃至几十个实力雄厚的家属。 封建王公或许能靠强权压制上层声音，几十个互相看不顺眼乃至彼此敌对的家属达成共识，一致决定向外来势力屈膝投降…念念都觉得太扯淡了。 “当然不是，但这是卡林迪亚议会的最终决定。”使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云淡风轻的将话题扯开： “这一点还请不用担心，既然是曾经通过的决定，我们是不会反悔的；您的第两个问题是什么？” 盯着使者的安森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支起了食指： “既然贵方下定决心向我军投降，那么应该也就曾经做好接受我军条件的准备了吧？” “当然！” 使者微微颔首，不迟不疾的从怀中拿出了一封用印泥封好，还盖着卡林迪亚议会印章的卷轴，双手奉上： “这上面是我方提供的条件和请求，有任何不满之处还请连忙提出——我曾经得到了议会的全部授权，可以现场就做出变动。” 安森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下一秒便迅速恢复一般。 卡林迪亚提供的条件很慷慨，或者说基本和之前帕亚公国签订的条约大同小异——五分之一的年支入，开放边疆、交通枢纽和军事要塞，接受驻军并且提供人质并缴纳其全部开支费用，提供仆从军和一切所需给养。 嗯，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小书记官艾伦·道恩建造的那份，大概曾经传遍整个瀚土了。 和提供的条件相比，卡林迪亚的要求就显得异常无关紧要了——起首为了确保支入一般，风暴师不能限制卡林迪亚的常规商业，尤其是海洋商业，不能强行征支任何一艘大型帆船，但是可以费钱购买。 卡林迪亚的军队可以为风暴师效力，但军官必须是卡林迪亚人；此外如果卡林迪亚遭遇入侵或者劫掠，风暴师或者说克洛维王国有责任提供保护。 最后，既然谈判双方是克洛维王国和卡林迪亚共和国，那么风暴师就不能与卡林迪亚的某个家属暗里交涉或者谈判，一切协议都必须通过卡林迪亚议会。 全部都是异常合理的要求，完全挑不出任何弊端，姿态低到让人觉得不成思议。 沉默了数秒，安森将卷轴缓缓放在桌上，表情慎重的看向使者： “两天，两天后我会给您一个答复。” “没问题。”使者微微一笑，站起身，毕恭毕敬的向安森行了一礼： “那么卡林迪亚就静候佳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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