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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昏招(1 / 1)

自政变以来,司徒王允一直留在尚书台视事。

根据吕布在前线的推进进度,他不息地改换三辅地区的各级官员。短短一月之间,三辅的官员更迭多达两百余人,而其所用所出,多是出自于原司徒府。王允日以继夜地支配这些政务,也终于可以说,他对三辅地区的掌握,恐怕是董卓也不能相比的。

等到月末,司徒终于支到他念要的消息:吕布胜利攻占郿坞,并将董氏族人尽数族灭。这使得他长舒一口气,马日磾、士孙瑞等人也对司徒恭贺道:“攻破郿坞,董氏灭亡,总算是还世界一个朗朗天地了。”

但不料王允丝毫不睹欢喜,皮相严声厉色,竟说道:“董氏在朝三年,为祸的岂止是这些人而已?我们身为国家重臣,正要除恶务尽!请诸公千万莫要懈怠!”

王允这番话自是有他的事理。吕布已在书信中向他说明,攻破坞堡后董氏还有三人失落,不过三人年齿太小,难以成事,也不足为虑。慌张的还是在河东的牛辅军团,牛辅身为董卓仅存的女婿,是剩下的凉人自然的首领,一日不除牛辅,凉人便可能拥立牛辅为主,继而造反复仇,朝廷也便一日不能平和平静。

只是当如何除去,这却是一个问题。司徒与百官商量此事,他的本意底本是念让公卿与他联名上表天子,宣布牛辅为反叛,而后商议计策,如何派兵征讨。孰料朝会上他还未说出意睹,诸如赵谦等人的大部门朝官都说:牛辅在朝野里对我等还算和善,不如先招抚一番,若其识得大体,又何必妄动干戈呢?

寡人议论之下,很快连使者的人选都商议好了,等他们询问王允的意睹时,看睹的却是一副极为淡漠的脸色,这才让人反响反映过来:朝会开端后,司徒还没有注解态度。

显然王允不同意与招抚一事,但他看睹寡意难违,就说:“此事关系重大,先让我好好思量一番。”言下之意是此事暂且推后。这让参会的朝官有所失望,但转头念:好恶乃是人情世故,司徒既然敢冒性命危险,为国铲除祸殃,可睹心怀社稷,终究还是会以大局为重的。

但他们料念不到的是,王允一回家中,便又招来自己的亲族与亲信,与他们商议说道:“董卓经略朝堂三载,威行世界,满朝公卿皆受过董卓恩惠,心中真正怀有世界的,可谓寥寥无几了。

如今董卓虽死,可朝中余党却如竹根盘踞,他们如今虽假作投诚,可终究心念董氏,今日便念招抚牛辅,明日又意欲何为呢?一旦牛辅率兵过来,他们必将继续为祸!如今朝廷已下三辅,又有郿坞钱粮在手,已不惧外敌,当务之急还是要撤销内患啊!”

一旦司徒除去更多政敌,汲引的还能是谁呢?故而他的幕僚们对此都深为赞成,只有其子王景质疑道:“大人,如今是异常之时,大敌未除,我们还是当以抚慰为先啊。正如大人所说,董卓党羽寡多,可越是如此,就越容易激起内争,到那时又用什么抵御凉人呢?还请大人三思啊!”…

但王允手捻胡髯,果断地答说:“我连董卓都能诛杀,他的那些党羽,能力不能及董卓十一,又能有何作为?小子多虑了。”

于是定下了先铲除董卓党羽的方针,王允以为,董卓能够操作把持群臣,正是由于他们畏威而不怀德,自己合法暴起立威,令他们不敢再做两念。但从何开端着手呢?这确实让王允头疼了几日,但很快,有人给他送来一个极好的理由。

六月初两,皇甫坚寿向朝廷上书,自陈车骑将军皇甫嵩非是病重,而是两月前为董卓赐死,逼令他不得发丧,如今董卓既除,他向朝廷请求为父亲发丧,并盼望朝廷能够赠予父亲一个谥号。

这件事整个长安城都心知肚明,并且都因此惋惜不已,甚至可以说整个长安政变能够胜利,也都是因皇甫嵩被董卓赐死,而王允说服吕布叛乱的缘由,也正是“皇甫嵩”三字。现下皇甫坚寿挑明此事,也是盼望接这股潮流,能够给父亲留一个好的死后名。

百官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之事。究竟皇甫嵩虽长久为董卓所用,但任职期间,尽职尽责,董卓凡是与人产生龃龉,他都持正相劝,不少士人因此才得以保存。且又有重创黄巾与西凉叛军的军功,虽有自爱过火之嫌疑,但对朝廷,也算仁至义尽了。因此,京官们在朝会上讨论,觉得追赠一个如景、昭的美谥也不为过。

但司徒却不同意,他坐在天子身侧的席位上,淡淡说:“景、昭未免过矣,应当再议。”

这是在朝会之上,士孙瑞、张喜等人事先都没有与王允商议过此事,此时听闻王允如此言论,心中都念,莫非司徒念给个平谥?于是第五儁先上前问说:“不知司徒欲以何为谥?”

“不如缪字妥当。”

谷这话顿时掀起轩然大波。名与实爽曰缪,意指言名美而实伤也。寡人本以为王允最多取一个平谥,却不料他竟直接选取了一个恶谥。这让许多朝官都难以接受,如司空淳于嘉就凶猛反对说:“车骑虽有小过,但有大功于朝廷,如何能于死后诽谤?我等能够延续至今,诛灭董贼,难道就没有车骑的遗泽吗?司徒过矣!”

可王允竟露出冷嘲的颜色,当寡攻讦道:“若当真是皇甫义真的遗泽,我哪里还敢起兵诛杀董贼呢?尔等可晓得,我为除去董卓夙兴夜寐,可皇甫义真坏了我几大事!”

于是司徒将自己这三年来,与皇甫嵩的往来一一陈述,说到皇甫嵩数次谢绝时,他言辞凶猛,显然对此耿耿于怀。而后更将自己陷害皇甫嵩与诛杀董卓的计划细节公之于寡。

他说完,朝会寡臣鸦雀无声。

沉默了好一会,五官中郎将蔡邕走上殿中,哀声前道:“小人为人做事,当大公至正,而百官身居高位,更当作世界之表率。司徒于异常之时行异常之事,除暴戾,兴忠孝,世界之人无不钦佩,都是因为司徒心怀社稷。但如今大业方兴未艾,正是要给世界显示品格的时候,司徒如何能以申白之术乱世界人心呢?还请司徒慎言啊!”…

他本欲再说多些,说大臣之间如此中伤构陷,太甚影响军心士气。凉人底本颇受皇甫嵩之死影响,都以为是董卓昏庸滥杀,故而士气随之低落;可如今司徒自己将这些公之于寡,他们便会认定是朝堂黑暗,士人欺辱太师,继而同仇敌忾,导致大义之名反在反叛手中。

可他直视王允那熊熊烈火般的眼神,终究将这些话吐下去了。

但这些话蔡邕不说,王允也能大白他念说什么,他拍着桌案,冷然道:“蔡公如此言语,是说董卓与皇甫嵩罪欠妥诛吗?”

蔡邕还欲分辩,王允一声断喝:“够了!”朝中百官都是一抖,寡人发急间,他急声骂道:“董卓猖狂,就是你这样的人太多!我每日支支幕府,睹尔等借着董卓的威风登上高位,尸位素餐,不思报国,反而助纣为虐。竟到现在还不悔改,尔等莫非以为,吾之刀剑不如董卓之快?”

说罢,他立即呼唤宫中侍卫,下令将蔡邕关入诏狱。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剩下那些原来还念劝谏一番的大臣们,如今也不敢言语,就转而注视着蔡邕。蔡邕年龄已大,发髻已是半白,身体也较为衰弱,如今戴上枷锁,才走上几十步,整个人便显得疲累不堪,以至于追随侍卫走下殿阶时,还必要侍卫搀扶,寡人心中顿生一种悲怆之情,不少人都低头不忍再看。

趁此机遇,王允又禀告天子,下令追责,将那些进入过董卓幕府,而又没有参与反董事宜的朝臣,一并革职问罪。而后又多拔擢被董卓罢黜的原袁氏掾吏,以注解自己对董卓旧党绝不姑息的态度。

当夜,太尉马日磾前往司徒尊府,对王允劝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司徒这样苛求同僚,只会让人人自危,人心沦丧,这又是何必呢?即便如此,也不能在朝上直接逮捕蔡公啊!蔡公文坛领袖,士人仰慕,怎能如此处置?又有陈庭坚为亲,司徒如此处置,是念与并州结仇吗”

王允听得大不耐烦,看在马日磾也算是与他久长共过患难的情面上,他只是微作呵斥道:“翁叔怎么也说这种话?蔡伯喈若非文坛领袖,我还真不会如此处置,文坛领袖,世界表率,竟心怀董贼之旧恩,世界人当如何看待我等?刑乱国用重典,我必杀其以正世界!君勿复多言!”

到次日,又有大量士人上表求情,盼望王允能够暂缓对昨日朝臣的处置,最少也要从轻发落。而蔡邕自己也上表道歉,盼望暂受黥首刖足之刑,以续汉史,修史功成之后,再受死刑不迟。此中又有钟繇上书说:“蔡邕与陈冲有亲,司徒杀之,恐结仇于并州。”王允受此压力,这才略有转意,但他对于其余人等,就说不上仁慈了。

即不将书表全部驳回,也不公开处刑,但蔡邕还是下定决心,继续将相关人等关押在诏狱之内,在狱中隔绝饮食,又加以鼠虫侵害。

董卓生前经常使用诏狱关押犯人,入狱之人多达百计,但多还能在狱中生活数月,政变之后,生还者十之**。

而在王允治下,未过五日,除去蔡邕外,还有两十七名董卓幕僚入狱,皆死于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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