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多出来的是一片白色的云团,中间一个光点若隐若现。
这东西有何作用?阳雯百思不得其解。
门外窸窸窣窣地一阵响,林黛玉挑起门帘进来了。
那双标志性的似喜非喜含情目,如阳雯之前猜测的一样,红肿得似桃子普通。
“姐姐,”黛玉上前握住阳雯的手,美目泛起红色,“晓得姐姐是我的堂姐,我利落索性得什么似的。急着去睹姐姐,可是身子不争气。姐姐大度,可别挑我的理。”
“妹妹,我怎会挑你的理?”
林阳雯推着黛玉坐下,柔声道,“我晓得,妹妹一向因别人都有几个姊妹弟兄在身边,独自己没有一个家人而苦闷,乍一听睹有个姐姐在这里,岂有不喜欢的?”
“姐姐,”林黛玉将头埋进阳雯怀里,抽泣着,“真真姐姐是最懂我心的。有了姐姐,妹妹日后再也不用自苦了。”
“咳咳……”说着说着,黛玉又咳嗽起来,一双眼睛更红了。
“好妹妹,你就是心比别人重。以后有什么苦衷就跟姐姐说,可别闷坏了身子。”
阳雯接过黛玉拭泪的帕子,轻轻给她擦去眼泪,心中不胜唏嘘。
这不幸的姑娘,不久之后便将香消玉殒,可有什么法子能帮到她?
送走黛玉后,阳雯攥着黛玉的帕子歪在床上。
恍模糊惚中,她去了潇湘馆。
黛玉正卧于绣床上,双目紧闭,面无人色,已是不治之态。
贾母、王夫人、凤姐等满脸焦急,丫鬟紫鹃泣不成声。
一个青丝长髯的老者轻轻摇头,感喟道:“姑娘的病,按说从小吃的‘人参养荣丸’极是对症,只是依我看,少了一味慌张的药引子。”
“什么药引子?”贾母急忙问,“凭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就是倾我全部,也要给我这外孙女儿弄来。”
“东部仙山——蓬莱山上有一种草,叫做绛珠草。”
老者捋着髯毛,沉吟道,“绛珠草,通体血红,开出的花、结出的种子,都是血红的。若是能弄得这样草来,姑娘的病就有救了。”
绛珠草?!林阳雯倏然醉转。
她生读《红楼梦》,当然晓得,林黛玉的真身乃是一株绛珠草。或许梦中的老者说得对,绛珠草能救黛玉的性命?必然要赶快找到绛珠草。
瞅着手里的帕子,林阳雯脑中灵光一闪。
难道,跛脚道人给她的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项技巧,一项可以入梦的技巧?
借助某种介质,她便可梦到介质主人的信息?
……
大不雅园依地势而建,有山有水有屋舍,布局甚为精巧雅致。
凸碧山庄就建在后园主山的峰脊上,一座大大的敞厅后,有小小三间房舍,供人居住。
林阳雯选择住在这里,一来,她确实喜欢这里的敞亮高阔;两来,这里与园里其他人的馆舍离得远,安静。
像贾家这样的豪门大户,后宅里人员寡多,各种关系扑朔迷离。
即便是大不雅园里,也住着主子、丫鬟、仆妇等上百人,彼此之间难免生些龃龉。
林阳雯不肯卷入别人的是是非非,能离得远些还是远些的好。
王熙凤的陪嫁丫鬟——贾府里身份职位不普通的平儿姑娘,一早便带人去拾掇屋子。
老太太支了阳雯做外孙女儿,干活的一寡婆子们,早通过各种渠道晓得了。
当下,谁也不敢怠慢,一个个七手八脚地,活干得飞快。不到半天时间,便拾掇好了。
中间的屋子腾出来给阳雯住,竹器、木器、帘栊、帐子、被褥等,一应物什都换了新的。
摆布两间小房舍,几个婆子住着,与她做伴。
阳雯的东西不多,一口箱子、一个匣子,一个包裹,她随便指使了几个小丫鬟就搬过来了。
她在屋里归置东西,一个女人讪讪地进来。
林阳雯哑然失笑。
没念到自己的新居,第一个到访的,竟然是她。
“阳姑娘,听说你搬过来了,我来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你做的?”赵姨娘捏着衣角,有些局促。
“我这里差不多都拾掇好了,姨娘有心了,快请坐。”阳雯不露声色,端了把椅子给她。
“姑娘,听说……宝两爷和琏两奶奶撞邪,是您给治好的。看不出来,姑娘的本事大着呢!”半边屁股挨着椅子边的赵姨娘,边说边悄悄打量阳雯的神色。
阳雯打定主意要敲打敲打她,遂道:
“哪是撞邪?不过是魑魅人搞的肮脏事而已。到底是谁做的,我现在还不是很逼真。
不过,‘若念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啊,最好不要做坏事,否则迟早被查出来。到那时,不但自己难活,还要连累自己的儿女尴尬。姨娘,您说是不是?”
“是,是,姑娘说得是。”赵姨娘冷汗直冒,不停地拿帕子擦着额角。
“姨娘是个敞亮人儿,阳雯也就是跟您说说闲话,”林阳雯笑颜如花,“看看您的亲闺女——咱们三姑娘为人的磊落劲儿,就晓得您老是断不会做那等龌龊事儿的。”
“哟,阳姐姐背后跟谁嘀咕我呢?”
随着一声轻笑,三姑娘探春跟大不雅园里的寡姊妹走进来。瞅睹赵姨娘在屋里,她的脸色变了变,“姨娘也在呢?也来看阳姐姐?”
“是是,我来瞧瞧阳姑娘,这会子也该走了。”赵姨娘急忙起身,拘谨地告辞出去。
探春默默地看了眼她的背影,回身将一套笔墨放在阳雯屋里的花梨木桌上。
“阳姐姐,你刚搬来,肯定缺不少东西,我来给你添一点。”
“还有我们的。”后面几个姑娘也上前来。
迎春带来一套棋具,惜春拿来一套绘具,黛玉和丫鬟紫鹃搬来了十好几本书。
“看来独我是最俗的,她们这又是棋又是书、绘的,我就送了个这个。”薜宝钗笑盈盈地把一个土定瓶放下,瓶里插着一枝鲜艳的海棠花。
“我倒是觉得,宝姐姐送的才最实在呢,”林阳雯端详着花瓶,唇角微弯,“你看,几位妹妹的书啊、绘啊、棋啊,我都不懂。也就只有这花,还能看个新鲜。”
这话说的,不由人不多念。
宝钗不语,微侧头看向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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