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打开,薜宝钗、林黛玉和迎、探、惜三春都来了。
“听说那个‘咬舌子’云丫头跟着她的‘爱哥哥’到这儿来了,我们也来瞧瞧。”黛玉边走边道。
“就是这个打小爱挑人弊端的林姐姐,睹人一次就打趣人一次。”
史湘云追着黛玉就去挠她的胳肢窝,黛玉急速往宝钗和探春死后躲。
两人围着另外几个姑娘转起了圈圈。
宝钗边笑边道:“云儿,快饶了你林姐姐这一遭儿吧。”
湘云也笑:“我再不饶她,让她打小就学我说话。”
跑着跑着湘云自己停下了,诧异道:“哎?林姐姐的身子竟是好了?往常跟我玩这一会子,早喘得不成模样了。今儿又笑又闹的,竟然好好的?”
经她这一说,寡人才意识到,好像黛玉的身子真的好了许多。
“能不好么?”
宝玉噘嘴道,“以前让她出门走走,不是嫌天儿太热了就是嫌天儿太凉了,就是懒待动。如今一天往阳姐姐这跑两三趟,也不说爬山累了。”
黛玉轻轻啐道:“呸!凭是家里的这些姐姐妹妹都只准同你玩,给你解闷,我不过是多来阳姐姐这几趟,你就不利落索性了?”
“我哪里不利落索性了?妹妹有姐姐开解,省得每日伤心忧神,我利落索性还来不及呢。”宝玉急忙辩解。
寡人看着他俩打嘴官司,也不推架,各自掩着嘴笑。
这俩人今个儿吵了,明个儿好了,大家都睹惯不怪了。
湘云悄悄伏在宝钗耳边道:“我此次来,看着林姐姐不单身子好些了,连性子也不似以前那般了。可是因为阳姐姐的缘故?”
“我念着也是。”
宝钗应道,“自从阳丫头亮明身份,成了颦儿的姐姐后,处处护着她。颦儿有了可诉说苦衷的人,心里不常烦闷,身子自然就好了。”
姐妹们说说笑笑便到了晚膳时间,湘云悄悄推起黛玉的手道:“林姐姐,阳姐姐这里屋子狭窄,住不下。今晚我还跟你睡吧?”
湘云跟着黛玉走了,其他的姐妹和宝玉也一起离开了。
放在盆里的冰块已化成水,阳雯舀起一碗浇在种着凝霜花的花盆里。
瞅着花盆,她犯起了愁。
现在是发芽阶段,一次浇个透湿,隔两天再浇一次也行。
可等凝霜花生根发芽,怕就得整天泡在冰水里了。
那时怎么办?总不能让宝玉一天几次去要冰吧?
她念也念不出个举措来,只好先放下了。
来日诰日,阳雯假托身子不舒服,没有出门。
姐妹们相约来看了看她,便各自集去了。
天近黄昏时,她终于等来了她等了一整天的人。
一个在园外做活的嬷嬷,领着一个面容悲戚的姑娘来到凸碧山庄。
“姑娘,我在咱府里东南角上的水井边等了一天一宿,还真等来了个要跳井的姑娘,我把她带来了。”嬷嬷蹲身行礼道。
“嬷嬷辛苦了,”阳雯笑道,“郑嬷嬷,给这位嬷嬷再拿五百钱打酒吃。”
郑嬷嬷取了钱来,那位嬷嬷捧着钱喜滋滋地离开了。
“姑娘,你怎么不让我去死?”金钏儿扑倒在地,痛哭道,“我服侍了太太十几年,如今竟被撵出府去,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为什么不能活?”阳雯搀起她,拿帕子擦去她满脸的泪水,轻声问道,“被撵出府是因为你犯了多大的错儿吗?”
“我……”金钏儿犹豫了一下,绝交地道,“我是有错,但犯最大错的不是我。”
“是,犯最大错的人不是你,最该被惩罚的人不是你。所以,你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过错去死?”
“我……我不念被人指指点点。”
金钏儿抽泣着道,“全部人都不问青红皂白地指责我,连我妈都说被太太撵出府去就是我的错。我……”
“所以,若是没人指指点点,你就能好好地活着?”
阳雯轻抚她的肩头道,“若是我把你送到一个没人认识你,没人在乎你之前经历过什么的处所,你能好好地活下去吗?”
“姑娘,哪有那样的处所?即便有,我自幼生活在府里,离开这儿,我靠什么活下去?”
“今儿你先回家去,明天我送你去一个处所,那里没有人认识你,却有人教你做活。你靠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必要依靠任何人。”
阳雯让郑嬷嬷送金钏儿回家,不幸的姑娘脸上不再全是悲戚的神色,更多了一些苍茫和盼望。
郑嬷嬷送了金钏儿回来,在阳雯面前站了许久。
阳雯笑问道:“嬷嬷,你是念问,我怎么会晓得金钏儿会投井吧?”
“是啊,姑娘,老奴就是念问问,你是怎么晓得的?”
郑嬷嬷急急地道,“我去找人看水井,那些人都取笑我,说‘你家姑娘白花这些银子做啥?谁好么生生地会投井?’
要不是有姑娘给的银子,哪个婆子愿意白天黑夜地守在水井边,瞅着来交游往的人哪个会跳下去?”
“实在我也不晓得她会投井。”
阳雯悄声道,“只是听说她被赶出府去了,并且好像不是很光彩的理由。这样出府的丫头,哪个不是要死要活的?
念来她不肯意离开府里,要死也会死在里面。我才让你去找人,把咱家这几口井都看起来。她若是来,咱救下她就是了;若是没来,那不正好?老天保佑她命不应绝,可巧就真让咱等到了。”
“姑娘真是神了!”郑嬷嬷感慨地道。
……
金钏是个活泼爱闹的姑娘,只是因为与宝玉说了几句打趣话,便被扣上了教唆主子爷们儿学坏的罪名。
一条鲜活生动的性命,平白因为宝玉而死,实在不值。
林阳雯念要救她,只把她从井台边推回来还不够,还要给她活下去的力量和盼望。
第两天,林阳雯去金钏儿家接上她,和宝玉一起去紫竹轩。
宝玉臊眉耷眼地骑在马上,眼神向金钏儿瞟了又瞟,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金钏儿面色冷冷地上了马车,自始至终眼皮子都没抬,瞅都没瞅这个害她几乎失去性命的少年。
阳雯打量着两人的神色,心里默默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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