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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回 绛珠草送老太太,宁国府欲惩忠仆(1 / 1)

“老太太,求您帮帮侄儿媳妇吧!”尤氏一阵风一样踮着小脚跑进来,哪还有之前半分的温婉肃静严厉?

“慢点儿,慢点儿,你这是怎么了?”老太太急忙止住她。

“老太太……”尤氏跪在贾母面前,刚要开口说话,一眼瞥到阳雯在旁边,犹犹豫豫地闭上了嘴。

这是有私密事儿要跟老祖宗谈啊?

很有眼力劲儿的阳雯,识趣儿地起身,跟贾母告辞。

“老太太,阳雯先回去了,等晚些时候再过来。”

老太太摆了摆手,让鸳鸯送她出去。

鸳鸯将阳雯送出院子,悄声道:“晚些时候你也不用再跑一趟,老太太经珍大奶奶这一闹,怕精神更是不济。你给老太太写的短契我支着呢,待会找出来,给你送过去。”

“嗯,那就费事鸳鸯姐姐了。”

阳雯原来还有话要跟老太太说,如此便只好拖后了。

鸳鸯笑了笑,没说话,摆了摆手让她先回去。

大概半个时辰后,鸳鸯果然来了凸碧山庄。

阳雯将她带来的短契扔进火盆里,看着火苗扑簌簌跳动,她的心里顿感轻紧了许多。

或许,这就叫做“无债一身轻”吧?

“老太太让我问问你,你说让老太太‘宁神’,宁神什么?”鸳鸯悄声道,“若是你念让老太太宁神把林姑娘交给你,带出府去另院别居,我劝你还是别说了。”

“姐姐这么懂我?”

阳雯笑得眼睛弯成了新月状,“我的事不瞒老太太,自然也不瞒姐姐。我有食馆、有作坊、有田庄,完全可以养活我和黛玉两个。黛玉在府里是个什么境况,姐姐也晓得,我不念让她继续寄人篱下了。”

“便是老太太同意,为了她着念,还是不要了吧?她的年纪愈来愈大,精神愈来愈不好,就靠着宝玉和林姑娘两个在她膝下承欢,强撑着罢了。”鸳鸯忧心肠道。

“我正是因为老太太精神愈来愈不济,不得不早作计划。”

阳雯犹豫道,“万一有一天,老太太……我和黛玉怕就离不了这府里了。”

鸳鸯叹了口气,轻声道:“林姑娘在府里一天,老太太还能撑一日,若是林姑娘出了府,怕老太太就……”

鸳鸯是个忠心的丫头,一心为贾母着念,阳雯却要为自己和黛玉做计划。

她沉吟了良久,进里屋搬出一个长方形的小木匣子,取出当初柳湘莲帮忙寻回的那株绛珠草。

那草早干巴了,阳雯一直没动过,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摘下一片叶子,念了念又摘下一片,将两片叶子用一条干净的帕子包了,珍重地递给鸳鸯道:

“这是我为黛玉备下的救命药,随便不敢动。如今看,老太太比她更急需。姐姐拿回去,取一片用开水冲泡,给老太太当茶喝。不必要太多,一片叶子可连泡七日。”

“这可是你当初给林姑娘用过的绛珠草?”鸳鸯两眼放光,小心肠捧着那帕子。

“是绛珠草,王太医曾经验过了,是补气血的绝佳良药。有了这片叶子,老太太应该可以比之前康健一些。”

阳雯笑道,“另一片叶子给姐姐用,一样当茶喝就好,保姐姐肤如凝脂,貌美如花。”

阳雯狠着心拿出了绛珠草,因为她得让老太太好好地活着,至少活到她带着黛玉离开贾府。

鸳鸯瞅着那帕子,清亮的眼睛更亮了,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斑点仿佛都在闪光。

她轻轻捣了阳雯一下,压下声音道:“告诉你个事儿,你可知今个儿下午东府珍大奶奶过来,是求老太太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阳雯挑了挑眉,适当地显露了自己的好奇。

“你晓得东府的那个焦大爷爷吗?就是那个从小儿跟两位国公爷出生入死的焦大爷爷。”

鸳鸯继续压着嗓子道,“前儿,珍大爷又从外面买了个小妾来,听说长得极是媚惑,珍大爷宠得什么样的,天天呆在她屋里,没白没黑地闹腾,满府的人都绕着那个院子走。

偏生焦大爷爷又喝大了酒,径直跑去那院里,跳着脚一通好骂。被搅了功德的珍大爷气坏了,命人拿了他,捆在马厩里,等天明就要送去庄子上关起来呢。

那可是对贾家有大功的人,怎好那样处置他?尤大奶奶怕旁人笑话贾家苛待元勋,又怕旁人问起缘由,或鄙夷珍大爷荒唐,或笑话贾家没有王法,纵得奴才不像。

安慰多时,珍大爷就是不听,珍大奶奶才求到老祖宗面前。这合府,珍大爷怕也就能听老太太几句话了。”

哦?阳雯当下明了。

怪不得贾珍暂时放下尤三姐那头了,原来是刚买了新人。

至于尤氏所急,恐怕也不是因为害怕丢了贾珍或是贾府的脸面吧?

焦大这个人物,《红楼梦》中着墨不多,全书也只正面出场那么一次。

可他对贾家来说,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甚至可以说,没有焦大,就没有贾家这百年的泼天富贵。

焦大是贾家的家奴,自小与两位国公爷一起上过多次战场。论起来,他比贾母还要大一辈。

这位家奴忠心耿耿,曾经从死人堆里将当时还不是国公爷的主子背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自己喝马尿。

仗着这些功劳情分,贾家老祖宗在时都对他另眼相待,但却至死都没有扶携汲引他,到老他还是贾家的家奴。

一来许是因为他功劳过大,所谓“功高盖主”,国公爷们怕以后镇不住他。

两来许是因为他性格暴躁,爱喝酒,当不得领兵交兵的将军。

如今老祖宗们都过世了,连贾家第两代都没剩一个,这位老人家还活得好好的呢。

他不恨国公爷不扶携汲引他,仍然对贾家忠心耿耿。

因看不惯贾家子孙一个个的败家玩意儿,将贾家百年荣耀一步步毁掉,因此吃醉酒就骂人。

贾家上上下下,凡看不顺眼的就没有他不敢骂的,气头子上来了,连贾家属长贾珍都敢捎带上。

当日秦可卿与贾珍的丑事,最先就是由焦大爷爷抖露出来的。

而据阳雯猜测,他之所以会抖露出那件事,背后少不了宁国府当家主母——尤氏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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