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了？”阳雯奇异地瞥了宝玉一眼。
到底是谁，让这位爷这么慌张？
“是明朗，两皇子的侍卫。”贾宝玉拖着慕南风往屏风后面去，“慕兄快躲起来，让他看睹就不好了。”
“这……”慕南风看了看阳雯，有些尴尬。
男女暗里相会，被人撞睹，是挺尴尬的，也是要命的事儿。
可是，他一谦谦小人，磊落坦荡，又不是搞什么睹不得人的勾当。他不念躲，他要堂堂正正地站在这儿。
“慕公子在这儿，我躲。”阳雯抬脚就往屏风后面去。
小人不能躲，就让她这个小女子躲起来吧。
她在这，无论屋里是宝玉，还是慕南风，都不是好说的。
只要她躲了，慕南风也就没事了。
“阳姐姐，你别躲啊，”宝玉也有点乱了，“他来这儿，没准也是来找姐姐的，你躲了，我去哪儿给他找你去？”
“你傻啊？你不会说，我去紫竹轩了，去作坊了，去田庄了？他要有什么事儿，请他约好时间再来。”
阳雯脚步不停，边说边走，顺手还从案大将那串珠串拿了起来。
这东西不能留在这儿，让人看睹难免猜疑些什么。
慕南风眼眸微动，露出一抹喜色，随即坐下，与宝玉装模作样地品起茶来。
“宝两爷，明朗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拜睹。”
明朗未睹其人，先闻其声，哈哈笑着走进来。
瞅睹屋里坐着的慕南风，他的脸色僵了一瞬，旋即又好像明了似的恢复了神色，“慕公子也在啊，真是巧了。”
慕南风点头颔首，宝玉急速上前应酬：“明朗兄，快请，快请！不知明朗兄驾临，可有什么事要差遣宝玉？”
“岂敢说差遣？”明朗忙摆了摆手，朗声道，“只念烦宝两爷将阳姑娘请过来，明朗受我家主子之命，要与她睹上一面。”
“这，这还真是不巧。”
贾宝玉这老实孩子，让他撒个谎还结巴上了，“我家阳姐姐去紫竹轩了，还未回府。不知明朗兄有何事吩咐？但请留下话来，容我日后禀与她。”
明朗眼神微变，他念说他曾经去过紫竹轩了。
不但是紫竹轩，他连阳雯的作坊和田庄都去过了，都没找到人，才必不得已找到贾家来的。
不过，他也只是念了念，并没有戳穿宝玉的谎话。
“既然如此，有样东西，还请宝两爷替我们公子转交给阳姑娘。”
明朗淡淡地瞥了慕南风一眼，将手里提的一个锦盒打开，放在案上，“年下了，阳姑娘也该添置些衣物。这是我家公子去北境时，亲手猎的一匹白狐。皮毛浮滑柔软，又暖和细腻，恰好可以给阳姑娘做一件狐皮大氅，望姑娘不要嫌弃。”
“这……这……”贾宝玉瞅着那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色的狐皮大氅，结巴得更厉害了，“白狐世所罕睹，用它的皮毛做大氅，价值千金，这太贵重了，我家阳姐姐只怕不能支。”
“支不支的，得由阳姑娘说了算，两爷尽管转交就是。”
明朗眼眸微转，呵呵笑道，“我们公子与阳姑娘的渊源，在下也不便多言，只有他们自己大白罢了。这大氅，阳姑娘完全受得起。”
我……我与他有什么渊源？阳雯在屏风后急得念骂人了。
你不要这样半吞半吐，半掩半露，惹人猜疑好不好？把话说大白了，不要藏着掖着，行不可？
这一个两个的，送东西要这么赶巧的么？也不晓得那位慕公子又是作何感念？
慕南风作何感念？他现在表情可复杂了，心中如打翻了酱料瓶，真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庆幸自己先一步赶了过来，在陈寒宵的礼物送来之前，先把自己的心意送到了。
一方面，他又难得自己的心意太寒酸，到底人家是皇子，自己拿什么与人家比？
也不晓得阳雯谢绝自己，是不是因为陈寒宵？
陈寒宵的礼物，阳雯会欣然支下吗？
明朗也不拖泥带水，放下东西就走了。留下阳雯、慕南风、宝玉三个，各怀心思。
“阳姐姐，你都听到了吧？快出来吧。”宝玉冲屏风后面喊道。
阳雯缓缓地从屏风后面转出来，脸上的神情也是一言难尽。
那珠串还在她手里拿着，她现在不晓得，是该还给慕南风还是不还？
慕南风不说话，只用眼睛盯着她，那眼神很深，黑幽不睹底。
“阳姐姐，要不……我再让人给他送回去？”贾宝玉觑着阳雯的神色，感到头痛。
“还能送回去吗？”阳雯更头痛，“他那个人，皮相温和，实在强横得很。他送出的东西，送不回去的。”
阳雯将珠串缓缓套在自己的手腕上，瞥了慕南风一眼，轻声道，“我可以支下，可是不代表任何意义，我只当这是朋友之间的互相馈赠。”
慕南风笑了，满满的笑意从他深黑的眸中溢出。
阳雯支了陈寒宵送的衣服，也支了他的珠串，那就注解在她心里，他与陈寒宵目前并没有分出轻重薄厚。
所以，来日方长，他不会废弃的。
即便前面有权势显赫的皇子阻挡，他也不会废弃。
……
慕南风离开了，林阳雯也回到凸碧山庄。
扫房子工作曾经完毕，郑嬷嬷和祝嬷嬷烧了一大锅热水，两人正兑了温水，一一擦洗平居难得擦洗一次的瓶瓶罐罐。
小红和佳蕙也兑了温水，在洗今天换下的床幔、窗纱等。
林阳雯一屁股坐在榻上，捶打着脑袋盘算着。
陈寒宵那千金难买的白狐皮大氅，她眼下是还不起了。
那家伙，他是决意要跟自己纠缠到底了。
他和她，总在“施恩，报恩，再施恩，再报恩”中反复，到底谁短着谁，曾经分不清了。
可是慕南风的珠串嘛，她好像可以试着还一还。
“佳蕙，洗出手脸来，跟我出去一趟。”
她从榻上起来，也不用人伺候，自己去打了热水来，洗了把脸，略作梳洗打扮后，与佳蕙两个出了府。
年下了，都该添置些衣物。
不但她该添置，慕南风也必要啊。她要出去买两匹缎子，给他做两件缎面长衫。
阳雯与佳蕙行走在大街上，边走边寻摸着绸缎铺子。
走近一条小巷子时，一阵凶猛的争吵声传入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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