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雯敛了眼里的怒意,起身将《南华经》还给宝玉,又笑道:
“袭人姐姐日后自重身份,怕是不适合晚上在你屋里上夜了。你这屋里到处都是她的东西,还是早些拾掇拾掇的好。”
既然是姨娘了,就该有自己的屋子。
上夜的事儿,交给大丫鬟们就好了。
姨娘与爷们儿全日一处厮混,看着也不像一家子的事儿嘛。
宝玉听了发呆怔,他没念过这些。
但是把袭人搬到其余屋里住,仿佛也挺好,他现在没举措面临她那张娇娇怯怯的脸。
宝玉起身,有些心不在焉地,将他与袭人往常混在一起的物件一一分拣开。
阳雯冷眼看着他拾掇,一睹他将袭人的一件小衣拿在手中,瞬间操控起光珠,定在他的额前。
贾宝玉绣花枕头一个,可没有柳湘莲那能耐,基本没有啥抵抗,眨巴眨巴眼就入梦了。
阳雯仔细盯着他的表情变化,断定他的梦境走势。
宝玉从开端的木然呆愣,逐渐变得怒意澎湃,最后竟是一脸落寞与失望。
大概梦已近尾声了,阳雯支回光珠来。
贾宝玉睁开眼,最开端还有些茫然,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梦了,又低低叹了口气。
“还没接受袭人姐姐要做你姨娘的现实呢?”阳雯笑道,“自打我来这,光听你叹气了。”
“唉!”贾宝玉又叹了口气。
他不念跟阳雯说,他梦到了什么。
说出来,怕气着阳姐姐。
阳雯才不念听他说呢,她就是念让他晓得晓得,袭人这个姨娘的位分是咋来的。
将来袭人有个不好时,他也好少一些难得。
阳雯凑上前去,假装被他手里的东西吸引。
“哟,这是袭人姐姐的里衣吧?这魔术子真好看,给我拿回去打个样吧?”
她边说着,边从宝玉手里拽过来,拿帕子包巴包巴就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哎?”贾宝玉呆了呆。
怎么感到阳姐姐这话好耳生,好像听她说过呢?
对了,阳姐姐擅绣技,大概看着好看的图样都市这么说吧?
他念的没错,当初他领着李贵等人套了赵钱孙麻袋,暴打了他一顿,还从他身上摘下了装钱的荷包。
阳雯念要那荷包查找线索,就用的这样的借口。
实在,那荷包上绣的,不过是一株兰草。
袭人小衣上绣的是最普通的荷花,底下几条鱼儿戏水。
这样的魔术子,一抓一大把,阳雯怎会看在眼里?
不过,这样蹩脚的借口,宝玉自己就给她脑补全了。
这样也好,省得她再费心解释了。
阳雯揣着袭人的小衣,心里默默盘算。
现在,她是决计要将袭人赶出府去的。
袭人敢在王夫人面前进馋言,诋毁她和黛玉,念要借机上位,她怎会让她如愿?就算提早为黛玉日后的生活清理障碍吧。
至于如何将她赶出去,还得从王夫人处下手。
……
阳雯从怡红院出来,没有回凸碧山庄,而是带着佳蕙,直接去了紫竹轩。
紫竹轩旁边的那家素食馆子连招牌都挂上了,就叫“慕轩阁”。
看模样,过不了几天就该开业了。
阳雯瞅着那招牌发了会儿呆,总感到这个名字大有深意,可念来念去也念不出什么来。
算了,今天她可不是为这个来的。
她走进茶房。
没过一会儿,金钏儿随她出来,一起坐上马车又返回城里。
贾府后廊下有一所小宅院,是金钏儿父母的家。
他们这些贾家的家生奴才,成家后大多都市搬出府来,在外面另置宅子。
白天去府里当差,晚上就回自己家来。
阳雯在这里将金钏儿放下马车,自己提早回了贾府。
又过了一会儿,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玉钏儿的娘,到王夫人处求主子恩典。
玉钏儿的姐姐——金钏儿回娘家了,叫她回家聚聚。
王夫人这样一个大善人,自然不会不让人家一家人共享天伦。
玉钏儿放下手里的活,就回家了。
这些事都是阳雯支配好的,若是玉钏儿今个儿没空回家,金钏儿也不会回紫竹轩。
就让她在家等着,等玉钏儿能回家为止。
阳雯算计着时间,取了一盒从紫竹轩拿回来的黄金糕,去了赵姨娘屋里。
“姨娘,我来看看你老人家,顺便看看环三爷可好些了?”她进门就把糕点放在桌上。
轻轻打开盒子,浓郁的香味就扑了出来。
这是柳如烟研究出来的新茶点,糕如其名,颜色金黄金黄的。
这是她听一位南方来的客人说的,原来必要用到的椰浆是没有的。
那位客人这回来的时候,竟不远万里,给她带了好几只椰子来,她才做了出来。
这么珍贵的糕点,阳雯本没计划给贾环那个家伙吃。
不过,她也念看看,贾环到底疯到什么程度?
话说,从他疯傻了之后,她还没有睹过他呢。
贾环仍然是那副模样,坐在炕上,手里抱着一床暗黄色的小被子。
那是赵姨娘为了防止他乱拿东西,特意求了府里管针线的管事嬷嬷,找了一块黄色的布给他做的。
自打得了这床被子,贾环就跟得了无价的宝贝一样,天天都要抱在怀里,连睡觉都不舍得放下。
不让任何人碰,更不给人拆洗的机遇。
这么些天抱下来,那底本还算鲜亮的黄布沾上了灰渍,变成暗黄色了。
金黄金黄的黄金糕一摆在贾环面前,那双失神的三角眼连忙就有了神采。
贾环赤着脚跳下来,抓起盒子就抱在怀里。
“金子,我又有金子了……”
“三爷,那是吃的,可不是金子,快拿来给姨娘尝尝。”彩霞向他伸出手来,无奈地道。
“不给!谁也不给!你们别念抢我的金子。”贾环将那糕点盒子抱得更紧了,全然不顾糕点蹭了自己满身满脸。
赵姨娘在旁边看着,眼里含泪:
“阳姑娘,你看看我的环儿,他现在每天就这样疯疯傻傻的。是不是我以前做过的坏事,都报应在他身上了?”
是疯得挺彻底的,阳雯摇摇头,没搭话。
贾环如今这副模样,不敢说全是拜自己所赐,她也是要有一大半责任的。
她心里也没几愧疚,当时她也并没有念害他成这样。
阳雯在赵姨娘屋里呆了有一刻钟时,玉钏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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