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悠悠睁开眼睛,看了看手中的扇坠,又看了看阳雯,眼中满满的困惑之色,久久未去。
她很确信自己方才并不瞌睡,自从喝了阳雯送来的绛珠草茶,她的精神好了好多,白天很少打瞌睡,那她为什么就睡着了呢?
阳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面不改色地道:“老太太,您刚才睡着了,可是梦到什么了?”
“哦,是梦到了一些事,”贾母回神,回头看向死后的鸳鸯,“鸳鸯,我记得你今年有十八岁了吧?”
鸳鸯一愣,不知老太太为何突然有此一问,却还是答道:“回老太太,鸳鸯有十八岁了。”
“打你六岁起就跟在我身边,一转眼曾经十两年了,我该给你找个好人家了。”老太太感喟。
“老太太,您是嫌弃我了吗?”鸳鸯羞怯地垂头,小声道,“鸳鸯不念嫁人,鸳鸯要一辈子伺候您。”
“傻孩子,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我曾经耽误你了。”
老太太慈爱地握着鸳鸯的手,“实在我早就给你相看好了,就是我当年陪房家的小孙子,现在给我管着一间嫁奁铺子。
我这就让人把他叫来给你看看,早点儿把你的亲事订下来,也省得有人惦记你。”
老太太叫来一个婆子,吩咐她出去找人,又挥手让屋里的其他丫鬟婆子都下去,这才慎重地对鸳鸯道:“鸳鸯,给阳雯跪下,磕头!”
“老太太,您这是……”阳雯扶住跪在自己面前的鸳鸯,讶异地问。
“阳雯,你的本事,老太婆我是晓得一些的,你不必瞒我,我也不会把你的事告诉给旁人去。”
老太太面色凝重,低声道,“我晓得,我的梦不是平白来的。是你给鸳鸯避过劫难,也免得老太婆被人算计。
鸳鸯这个头,是为她自己磕的,也是替我给你磕的。你不要扶她,让她磕下去,这个头她该磕。”
“老太太,实在不用这样的,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阳雯无奈紧手,鸳鸯一个头磕在地上。
果然是“人老成精”,老太太认定了她有本事,底子不给她解释的机遇。
她现在大概也大白了。
鸳鸯在老太太身边多年,颇受老太太器重。
她的一应财物,还有衣食起居,都由鸳鸯背责。
老太太是史侯家鼎盛时期的嫡出巨细姐,嫁奁的丰厚程度无法念象。
这些年贾家虽然捉襟见肘,入不足出,但老太太的嫁奁却是不动分毫的。
田庄、铺子、各种不动产,贾家不知有几人盯着呢?
贾赦也惦记老太太的财产,却无从下手。
他要纳鸳鸯为妾,怕是看中了她对于老太太的慌张性。
倘或鸳鸯做了他的枕边人,岂不就完全摸清了老太太的底细?顺手拿出几件贵重物品来也利便。
《红楼梦》原著中,鸳鸯谢绝给贾赦做小老婆,却也因此得罪了他。
最终终局不明了,但念来,她也是个苦命的,终不得善终。
……
老太太给鸳鸯相看的青年很快过来了,还有一个与老太太普通年纪的老人家同行。
老人推着青年给老太太请安,一个头磕下去,泪眼汪汪。
“大姑娘,老奴很久没睹您了,您身子骨可还硬朗?”
贾母也眼中湿润,示意他们起来,应酬了两句就把结亲的意思说与他们。
两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无有不从。
鸳鸯在他们到来之前,早已躲了出去。阳雯留下来,悄么地替她相看。
这位青年穿戴一身青色长袍,看着是个憨厚人儿,眼睛却很亮,很有精神。
阳雯挺满意,老太太不是胡乱推个人来给鸳鸯配亲的。
“老太太,您跟老家人说会儿话,我带这位公子出去。”她对贾母道。
老太太摆了摆手,让她带着人离开。
阳雯不念鸳鸯盲婚哑嫁,虽说这事儿办得仓促,但最好还是让两人睹上一睹。
找到鸳鸯时,她好像还没有从老太太一番疾风暴雨的操作中回过神来,坐在院子一角的花坛边,木呆呆的。
阳雯将那青年领到她身边,笑笑地离开了。
且让两个人自己谈谈吧。
过了大概两刻钟,青年先回了老太太的屋里。
“谢谢了,阳雯。”鸳鸯面色红润,真挚地跟阳雯道谢。
她也很满意,这就成了,阳雯笑了笑。
……
离开老太太的院子,阳雯往自己的凸碧山庄走去。
“哎哟!”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感到心那个累哦。
这些天她好像被月老附体了一样,一路团团转地为各人的姻缘费心。
给黛玉推了一桩孽缘;助宝钗寻到与权贵联姻的机遇;帮袭人和蒋玉函牵线搭桥;撮合小红和贾芸的婚事;解决了鸳鸯的毕生大事。
还记了,还有她自己与慕南风的感情,也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这么一数算下来,她好像干了不少保媒推纤的尴尬事啊。
……
内宫太监到贾家来传旨,皇后娘娘的懿旨,请贾家姑娘去宫里赏花。
只是所请的不是林黛玉,也不是贾家其他的姑娘,而是住在贾家的薛大姑娘——薛宝钗。
王夫人怒极,冲到薛姨妈的院里去质问她。
“你住在贾家多年,我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还不知足,硬要把宝钗送去参选,并且还顶替了那个小贱蹄子?”
薛姨妈惊讶:“姐姐这话从何而来?这事,妹妹委实不知。”
“你不知?我还不晓得你吗?你不就是看贾家如今势微,不如往日,念让宝钗嫁一个更有权势的人家?别跟我装了!”
薛姨妈一下跪在王夫人面前,泪眼汪汪:“姐姐这样说,可是冤枉死妹妹了,妹妹真的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你此话当真?”王夫人眼眸狠戾,仍然不相信。
“妹妹敢对天发誓,若这事是我背后操作的,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薛姨妈伸出三根手指,举手过顶,慎重发誓。
“那到底是谁做的?”王夫人暴躁得在房里踱来踱去,“敢坏我功德,别让我晓得你是谁!”
王夫人恨恨地离去,薛姨妈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
她早晓得,这个姐姐不是个好相与的。
但愿宝钗此次能觅得良人,她们薛家今后不再受他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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