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死丫头!”
赵姨娘未等听完就怒气冲冲,“我在这屋熬油似的熬了这么大年纪,又有了这个死丫头和环儿,旁人踩我便罢了,她竟然也踩下我的头去了。”
说着说着,她眼泪鼻涕地哭起来,霍然起身,发疯普通冲了出去。
阳雯端着茶碗优哉游哉地坐着,就睹赵姨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冲了进来。
李纨和探春急忙迎上去,阳雯好笑地摇头,继续稳稳地坐在那里。
探春和李纨好声好气地请赵姨娘坐下,赵姨娘却并不坐,一指头戳在探春额头上,哭道:
“这屋里的人都踩下我的头去了,姑娘不替我出气,倒也跟着人一起来踩我,唉哟哟,叫我还怎么活啊?”
她也不嫌丢人的,一屁股坐到地上,捶胸顿足地放声嚎啕。
“姨娘这是做什么?我哪里踩践你了?”探春气道。
“你别在这装没事人,现当着大家伙的面,让大家评评理。”
赵姨娘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都蹭到腮帮子上了,“你现当着家呢,如今说一是一,说两是两,不应推扯推扯我们?你倒好,越发把我们记了。
你舅舅死了,大奶奶厚道,说给四十两了,你不往上添加,反硬是要只给两十两,不是踩践我是什么?
你个小蹄子,本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如今没有长羽毛,就记了底子,不认亲娘了!就算我没了脸,连你又有什么脸面?”
一屋子的管事媳妇都高扬着头,勾着嘴角偷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探春直气得脸白气噎,抽抽吐吐地一面哭,一面就要反驳。
阳雯“啪”地一声放下茶碗,幽幽地道:“赵姨娘,你可莫怨错了人。这赏银数是我定的,你来跟我理论理论?”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清清凉冷,却如在赵姨娘耳边炸了一个响雷。
她一个激灵止住了哭声,抹了抹眼泪才看清探春和李纨死后的阳雯。
“阳……阳姑娘,我不敢,不敢!”
“赵姨娘还不起来?”
阳雯眼神冷冷地在赵姨娘身上瞥过,淡淡地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个模样,不嫌难看吗?还是打定主意来给我没脸呢?”
“我……不敢,不敢。”
赵姨娘又连声道“不敢”,手撑着地念起来,阳雯“啪”地一声又墩了一下茶碗,赵姨娘“噗嗵”一声又坐了回去。
“赵姨娘,不管是我还是三姑娘说的,赏银两十两都是按照府里的旧例来的,这讲不到有脸没脸的话上。
这事刚过去不久,屋里人都没出去几个,你听了谁的挑唆,跑到这里来胡闹?”
“这,这……”赵姨娘吱吱唔唔,不念供出吴新登家的来。
“你不说我也晓得,不就是那个吴新登家的吗?她在这里念看三姑娘的笑话没看成,又跑去挑唆你来闹。你也是个傻的,人家一说你就上,到底三姑娘是你的亲闺女,还是那吴新登家的是你什么亲热人儿?”
阳雯冷冷一笑,眼神欲发冷冽,“赵姨娘,说!是不是她挑唆的?你最好给我念清楚了再说。你是晓得的,我若念晓得什么,就没有我打探不到的。”
赵姨娘不寒而栗,抖抖索索地颤声道:“是,是……”
“吴新登家的!”
探春横眉竖目,咬牙切齿道,“这个贼婆子,我敬她是家里的老人儿,她倒不拿主子当主子!今日不惩办了她,往后还怎么当家理事?
来人!去把她给我拿了来,当寡赏她两十板子!看她还敢不敢挑唆生事?”
三姑娘生气了,这事很严重。
几个粗壮的婆子出门就去逮人了,阳雯没再多坐,喝干碗里茶,自顾回了凸碧山庄。
她可没有在这里看人行刑的习惯,哭天抢地,鬼哭狼嚎的,有损耳朵。
探春此次借吴新登家的立了威,“玫瑰花”的诨名传的满府皆知,倒让她以后的当家理事顺畅了许多。
一寡管事媳妇们都悄悄地议论:“自此后大家省事些罢,别安着没良知的主意。连吴大娘都挨了板子,咱们又是什么得脸的?”
旁的下人也听到了风声,都略略支敛了些。
贾家后宅仿佛又如往日般安静了。
……
老太妃的身子一直没大好,贾母和王夫人、邢夫人等人,依然每天都要去宫里侍疾。
阳雯也不晓得,老太太拿到那两片绛珠草叶,到底给谁用了。
不过,那事她不关心。
老太妃能不能活?元妃得不得宠?她统统都不关心。
……
宝钗从宫里回来了,一回园子便带着莺儿等几个丫鬟到凸碧山庄来。
阳雯瞅着她满脸的喜色,打趣道:“咱们准王妃娘娘回来了?可是该办喜事了?”
宝钗笑着白了她一眼,挥手让几个丫鬟上前,各自将手里捧的盒子打开给阳雯看。
“这是宫里头皇后娘娘和秦妃娘娘赏的,妹妹莫要嫌弃。”
阳雯看过去,两盒精美的点心,一盒莹润剔透的珍珠,还有一套嵌宝赤金首饰。
“这太贵重了吧?姐姐不必这么客气。”阳雯被那宝光闪花了眼,连连摆手推托。
她早得了消息,雍亲王十分满意薛宝钗,意欲纳她为正妃。
可是鉴于她的皇商之女的身份,只好先纳她为侧妃。
不过雍亲王承诺不纳正妃,等宝钗入府生下子嗣后,便将她抬成嫡妃。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怨不得宝钗要拿出这么多宝贝来答谢阳雯。
宝钗挥手将丫鬟们退下,又从怀里掏出三千两银票来。
“对姐姐来说,银子、宝物都不算什么,要紧的是找到终生可靠之人。妹妹大恩,姐姐无以为报,这些东西还请妹妹支下。”
“姐姐,这可使不得。”
阳雯将前日宝钗给的三千两银票取出来,一并推给她,“之前姐姐给的银票,到了也没用上。这会子一下还给姐姐,可不敢支姐姐的银子。”
宝钗却摇摇头,将此中三千两又推了回来,羞怯地道:“听雍王爷说,我这个参选名额是妹妹求了宝亲王弄来的。
妹妹虽与宝亲王有友谊,却犯不着为了姐姐去求他,短下人情。妹妹为我短的,自当我来归还。这三千两银子你支着,备不住什么时候要还宝亲王的情呢。
银子我就不另给你了,这些物件和吃食你留下。若是不留,就是打姐姐的脸了。”
“那好吧,宝姐姐有心了。”阳雯没再推托。
一来,她现在真的必要多攒些家底,带黛玉出府才好度日。
两来,宝钗说得也对,宝亲王的情也是情,备不住什么时候就得还呢?
宝钗牵着阳雯的手,轻声道:“我此次来,还有些事念费事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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